日前翻译日本著名摄影家森山大道的一篇访谈，其中的许多想法发人深省。一个摄影家究竟能够通过照片看到什么，能够让摄影达到什么样的高度，森山大道的想法对于中国摄影界来说，不谛是一剂清醒剂。

　　比如采访者问：能讲讲《挑衅》吗，这本创建于1968年的杂志，富有坚定的改革目标，尽管只出版了三期，却成为日本摄影关键的时期，尤其对你而言。

　　森山回答：《挑衅》基于两个基本的概念：通过影像表达而非文字，抵制传统的艺术表现方式。其实《挑衅》所拒绝的是作为一种艺术的存在。大家所分享的也就是一本“世界并不是我们以先验的方式思考和观看”的杂志。我们往往习惯于将所有的一切缩小到一种意义的层面上去理解，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世界的真实并非我们第一眼所看到的那样。那时候我还很年轻，但是这样的观念一直延伸到我今天的拍摄中。

　　的确，“世界并不是我们以先验的方式思考和观看”，然而我们摄影家协会的领导则一定会强求我们的摄影家用先验的方式思考和观看他们所需要歌功颂德的世界，这样的摄影究竟会有多大的价值?森山的话一语中的：我们往往习惯于将所有的一切缩小到一种意义的层面上去理解，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世界的真实并非我们第一眼所看到的那样。当我们跟着比赛的指挥棒、跟着领导们的意志按下快门的时候，世界的真实自然荡然无存!

　　森山还说：我不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实际上是从某些东西中“拽出”问题。这样的拽出显然需要探究、知识以及你对眼前一切的理解。同时，随着我自己的知识层面的进步——通常就是同步的。

　　森山所提到的关键点，正是以往我一直强调的：摄影不是回答问题(给出答案)，而是提出问题(让人思考)。当你根据党和国家的宣传政策用摄影的方式完成了即便是无以伦比的精彩图解之后，你的照片充其量也只是一种宣传，而非艺术。这样的问题希望以后不必再重复了。

　　最精彩的是，采访者还问：还有什么东西是“大道”还无力拍摄的?

　　森山回答：与其说没有能力，还不如说有些东西我从未想过去拍摄。我完全没有能力去拍摄的东西，就是我不想描述的东西。比如，叙述性的或者说教的影像。我从未拍摄过也不想去拍摄。我想拍摄的东西是我并没有完全理解的东西，或者是我无法解释的——我会非常高兴地跳过我所理解的。当然，我也不想通过我的照片去解释什么。我想让人们可以自由地阐释，以他们喜欢的方式。

　　问：你是说我们看到的是一种可能的真实，但是有许多不同的存在的可能……

　　答：通过摄影拍摄单一的真实，却可以看到无数的其他。不同的真实共存于一幅画面中。这就是摄影的魔力所在。

　　我们有多少人在享受其中的魔力?当“叙述性的或者说教的影像”铺天盖地成为一种自以为是的主旋律的时候，朋友们，真的要清醒啊!(所附照片为森山大道新作品集中的部分，更多影像日后会连同访谈全文一起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