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冰的组画《暧昧》是一组以现代都市人物为主的作品。它由布本油画，纸本水墨所绘制的色彩丰富多姿，但其主调是粉红，具有浓郁的法国印象派的风格。其线条则沿袭了中国传统水墨的技法，其局部甚至可以看到书法艺术中独有的生命力的律动。由此色彩和线条所构成的图像十分鲜明。特别是一些组合的图像使其作品的意义更加丰富和强化。

　　《暧昧》所绘制的背景几乎是不重要的。它无非表明，这是一座城市，是在其中的某个空间。人们在也许在酒吧中，在咖啡馆里。有的坐在沙发上，有的则躺在床上。不过，在一些作品中出现的粉红色的窗户却是一个明确的暗示：这不是在白昼，而是在黑夜;这些人是都市中黑夜的幽灵。他们在或明或暗的灯光下表演着自身。

　　这些黑夜的幽灵无非是些都市中的青春男女。“黑夜中的青春男女”，这非常容易让人想起春天黑夜中那些游走的发情的疯狂的动物。的确如此，《暧昧》尤其描写了一些面貌不同的女性。她们有的穿着衣服，但身体的性感部位却依然突出;有的则直接解开衣服，让自己身体半遮半掩。不过，更多的作品则让女性的赤裸裸的身体展露无余：鲜红的充满欲望的嘴唇，硕大的丰满的且具有诱惑力的乳房，还有遮盖或未遮盖的阴部。总之，作品直接展示了身体。这些被肉身的情欲所规定了的男女有的在等待，有的在交谈，有的在接吻。这一切似乎只是一种准备和前戏，它将导致一场真正的戏剧表演。但作品没有刻画它，它只会发生在作品之外。

　　对于这种黑夜的幽灵们疯狂舞蹈的前戏，刘春冰命名为《暧昧》。这是非常切中的。所谓暧昧，本指日光昏暗，事物朦胧不清。后指人的行为和态度不明朗。在日常语言的运用中，暧昧尤指男女之间不正当的性关系。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其中包括了显现和遮蔽的矛盾及其转化的游戏。一种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就是不为法律和道德所许可的。为了维持这种关系，人们就必须在显示的同时予以遮蔽。当然事情远不是简单的显示或者遮蔽。更为复杂的是，显示成为了遮蔽，而遮蔽也成为了显示。这就是暧昧的真义所在。在都市的黑夜里，幽灵们疯狂舞蹈的前戏就是一种典型的暧昧行为。青春男女们怀有情欲，到咖啡馆或酒吧去寻找一夜情。这虽然是一个隐秘的动机，但却是一个公开的秘密，而且大家都心照不宣。于是，在这种场合的吃喝、交谈和跳舞都是为了男女情欲的实现。但是情欲自身不是显示的，而是遮蔽的。同时，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关系并非是确定的，而是或然的。这就使男女情欲的实现涂抹上了或明或暗的色彩。

　　在一个享乐主义盛行的时代里，一切都变成了可消费的。不仅物，而且人都成了可消费的。以性欲满足为目的的男女关系可看成是一种特别的身体消费，而且是男女之间的相互消费。但这种意义上的情欲的实现只能是黑夜中的幽灵们的疯狂舞蹈。它毫无疑问是暧昧的。能使男女之间的暧昧成为不再暧昧，唯有爱的光芒。

彭富春(武汉大学)

2009/4/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