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盘山公路上不停地打着急转弯，我的感觉好像是在上庐山，但是当东山魁夷笔下的群山一会儿展现在面前，一会儿又被抛到了脑后时，才意识到这是在日本。箱根在日本可以算是最有名的避暑胜地。不过，此刻的山峦林丛中到处还残留皑皑白雪，倒也让我领略了箱根山景的冬日之美。在这寒冬之日，我专程赶来箱根，不是为了赏雪，而是参观心仪已久的“雕刻之森”美术馆。
　　雕刻之森美术馆位于箱根国立公园的中部，占地7万平方米，建成于1969年，8月1日开馆。现有藏品雕塑450件，绘画250件，是世界闻名的雕塑公园之一。汽车在山顶的一个八角形建筑物前停了下来。“雕刻之森美术馆”几个大字映入眼帘，每面墙上装饰着一块白色的大理石浮雕。一进入口，完全意想不到的是，一架深10余米的露天自动扶梯载着你自上而下缓缓降落，两旁高大的建筑物玻璃幕墙紧紧地挟持着这条动脉，使得眼前的世界只留出了这么一条狭长的空间。只见远处有一个人在飞，一匹驮着他的马也在飞。随着自动扶梯的下降，这远处的人和马在视觉中愈发地向空中升腾，在天幕中显出优美灵巧的黑色影像，这是瑞典雕塑家卡尔•米勒斯的青铜雕塑《飞人和飞马》。
　　刚下扶梯，两位姑娘手持花束面对而立，她们身上的衣裙简括得就像是一个向内弯曲的三角形。这两座名为“花束”的青铜雕像，原来是日本雕塑家本乡新创作的纪念性雕像，移植在这里担当起“礼仪司务”倒也合适。一条山路蜿蜒爬上山坡，两边依山势地形放置着各种各样的雕塑：大的、小的、红的、蓝的、黑的、白的、金的、银的、金属的、石质的、抽象的、具象的、古典的、现代的、竖立的、横卧的，纵横交错，美不胜收。美国雕塑家亚历山大•考尔德的《鱼骨》，是一件用钢板切割焊接而成的抽象雕塑，表面喷涂着灰色和黑色油漆，似鱼骨，也像是叶片。意大利雕塑家阿纳尔多•波莫多罗的铜雕《球体》，是一个滚圆的大金属球，从那裂开的口子里露出里面复杂而排列整齐的结构，很像是一颗熟透子的大石榴。在它的后面有一个用钢丝吊着的金属球，周围的树木和天空清晰地映在它那抛光的球体镜面上。
　　法国雕塑家塞萨尔的《维尔达内斯的胜利》是一尊没有头颅和手臂的裸女躯干青铜像，两条细长的腿支撑着饱满的腹部和一对硕大的乳房，磨光了的胸、腹部显出铜质的光亮，而躯体其他部位像受过腐蚀似的残留着坑坑洼洼的粗糙表面，之间还夹杂着小块的矩形的焊接痕迹。在光线的照耀下交织出一种奇特的美感。在这里，雕塑家没有去寻求古希腊艺术家用精湛的技艺去塑造具有理想美的人体，也没有效仿近代雕塑大师罗丹用奔放的表现手法赋予人体以爱的情感，而是选择了一条充满风险又具有挑战精神的现代艺术的道路。巨大的黝黑的身躯好似在空气中凝成的一个浓重的惊叹号，搏动着生命的活力，显示着大地女神的宽阔博大。英国雕塑家亨利•穆尔的《家庭》，则是他对群像雕塑中如何建立起一种整体感所做的尝试，看这一家人相处得多么和谐，在这个环境里又是显得多么自在。在英国雕塑家莱恩•查德威克的青铜像《两个坐着的人物》中却表现了另一种心情。这是一对情侣，他们互相紧挨着席地而坐，虽然他们都是由几何形状组成，但是男女性别依然可辨。雕塑家在这件作品中对女人体的处理是极为出色的，在充满坚硬锐角的肢体中，坦荡出一片柔和饱满的区域，两个乳房和一个肚腹像三座光滑的小山丘，然而用极细的线条镂刻出的乳头与凹陷的肚脐，给这三座光秃秃的小山丘增加了些许小趣味。但是女人体的小腹部却是一个坚硬的钝角三角形体，表现出女性宽阔的骨盆。在这些坚硬的几何形肢体部分，肌肤的弹性和温暖感已荡然无存，显示出的是一种冷漠的属性。在女人体一旁的无疑是位男士了，他穿着上衣，一副绅士气派，平板式的身躯上布满凹凸不平的金属浇铸痕迹。男人锤子状的头部与女人锥子状的头部都没有五官，但是你能够看到他们面部所流露的焦虑不安的神情，这是由人物倚坐的姿态、伸向前面的颈部和平板的面部的综合而形成的。在感情的未知空间中，创造出一种象征性的形象。查德威克在《两个坐着的人物》中以抽象主义的风格和超现实主义的情调赋予了人体奇特的幽默感和神秘感，同时也表现出一种忧虑感，下意识地流露了现时代人们的心理状态。
　　日本雕塑家在“雕刻之森”里也大显身手，后藤良二的《人体交叉空间构造》，以众多的叠罗汉式的蓝色男人体和红色女人体交织在一起，就像是一张巨大的“人网”挂在山林的一角。新宫晋的活动雕塑《永无终止的对话》，犹如一对美丽的红色大翅膀，只要有一点儿风的吹拂，它们就会灵巧地上下翻飞起舞，由此形成相互间多姿多彩的形体组合关系，这就是它俩之间永无止尽的对话。活动雕塑带给人们的快乐，就是这种不可预见的奇妙的变幻。此外，伊藤隆道、三木富雄、罔本太朗等艺术家的作品也各有特色，它们跻身于世界名雕之中，毫无逊色。
　　在“雕刻之森”美术馆里，还有三个室内陈列馆，其中一个是毕加索美术馆，馆藏的毕加索陶器作品数量之多，实出乎我的意料。
　　我前后4次去过“雕刻之森”美术馆，每一次去都会发现一些新增添的雕塑作品。在陈列布局上也常做调整，有的雕塑迁移到更适合它们的环境之中，同时也发现一些雕塑没了踪影，可能是被淘汰“出局”了吧。因此，“雕刻之森”美术馆总是充满着活力，百看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