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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昌专稿】“艺考素描”给我们带来什么?不掉进僵化的“窠臼”

2016-03-14 09:00:14 邓晓庆

艺考素描 图片来自网络

  【编者按】三月刚刚开始,一年一度的美术艺考也刚刚拉下帷幕。如果你跟我一样经历过那魔鬼训练营般的美术高考培训,你也一定没忘老师们的“金科玉律”,那“黑乎乎”的素描石膏像与人物头像被整墙的贴满。人们似乎已经把“素描”的概念和“大卫”、“伏尔泰”或写实头像等同起来。的确,此类素描是美术考生们高考的必试科目。

丢勒 《祈祷的手》

  素描是舶来品,源自文艺复兴。如果你还记得李奥纳多、荷尔拜因、丢勒那些西方艺术史上的素描名作,你也一定会对这之间的差异感到震惊:我们被色块式的素描教育所掩盖,而传统的西方素描则是以线造型为主。这之间的差异是如何形成的?在20世纪初的中国,面临民族危机以及西方思潮的大肆涌入,素描成为改良中国画的工具,苏联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艺术风格被引进中国,契斯恰科夫素描体系自此成为中国美术基础教育的样板,并根深蒂固,被称为“中国式素描”。

 

列宾美院素描 

  近年来,“素描无用论”“什么是素描”、“素描教育”等言论引起广泛关注,抨击“中国式素描”的观点在艺术界也流传颇广。我们花大量经历与财力习得的“知识”当真无用?我们当然不能“过河拆桥”。源自西方的素描体系与传统的中国画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知识架构,由此,素描对传统中国画的冲击显得尤为突出--过于凸显的明暗体积影响了传统中国画的发展,一些美院意识到此点,并做出了相应的教学改革。

中国素描 图片来自网络

艺考素描静物 图片来自网络

  “艺考素描”的现状 “黑乎乎脏兮兮”

  近年来,“艺考”的队伍不断庞大。的确,因为理工科分数要求高,成绩“不太好”的学生,为了上大学都奔艺考去,家长和老师也认为这是很好的方法。然而,艺考也并非容易--为考试,他们熬夜画画并奔赴全国各地参加各校的考试。在画班里,通常也会见到复课四年、五年、八年甚至十年的“牛人”。

  考前班老师万般叮嘱的“金科玉律”一定使你难忘--三大调子、亮灰暗、三庭五眼等。鞋子上、鼻子上、画板上等都是那黑乎乎的铅笔色。据说,八大美院的风格都不一样。在“我们”的意识里,风格不合者皆考不中,而事实也是如此。为了画面效果,考生们也是使出了绝劲儿,有的使用炭笔,炭精条等。有的学校在考素描头像写生时,考生们为争3/4正面像(据说这个角度最容易出效果,而全侧面肖像是意大利肖像画的传统)的劲儿不亚于考研图书馆占座。我们一定也没忘那些印在每个考生心中的“高考密集”,如此等等。

素描作品 图片来自网络

荷尔拜因素描作品

  画面所追求的黑以及跳跃的整体效果也无非是为了吸引阅卷老师在“万里挑一”时目光的先后秩序,而这很重要。高中生考上大学之后,此种“脏兮兮”的素描继续延传至大学里--大学继续学习素描与水粉,被称为造型基础课。其中,很多学生在读到大二时再回去担任培训班的助教。由此,这种艺考式素描变成一个循环的产业链,也带动一批艺考式经济。

  千篇一律的石膏素描与水粉静物是不折不扣的“考试招法”。陈丹青曾对此发狠话:“考美院要先花钱学黑乎乎,考上美院继续花钱学黑乎乎,美院毕业后为赚钱还要让没有黑乎乎的人去学黑乎乎。”

 鲁本斯素描作品

《伏尔加河上的纤夫》 列宾

列宾美院素描作品

  历史大背景选择了“中国式素描”

  素描,源于文艺复兴,是作为油画创作前的手稿,是艺术家在创作前的构思或设计,代表艺术家的观念和意图。传统的欧洲素描以线造型为主,从达·芬奇、荷尔拜因、鲁本斯、丢勒的作品便可知。

达·芬奇 《子宫中的胚胎》

  素描作为油画的基础被引进中国是在民族危机时,是被作为改良传统中国画的工具,确切地说,是经过政治洗礼过的“素描艺术”。20世纪初,在“科学”理念与西方写实观念的映照下,中国传统绘画精神被弱化。到底该如何改良中国画?彼时,素描被推选为不二法门。民国时期,就有一批画家先后留洋学习素描,包括徐悲鸿、林风眠等人。徐悲鸿还发出“素描是一切造型艺术的基础”的口号。

列宾美院的素描作品

  自1950年代初期开始,随着国家政策,美术界派大量留学生去苏联学美术,还请苏联专家来华教授绘画,照搬苏联美术学校中的素描基础教程,接受苏联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艺术创作原则等。马克西莫夫的“马训班”便是例证,它培养出几位后来在中国美术界炙手可热的人物。自此,苏联美术教育中的素描教学套路,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中国美术基础教育的效法样板。

 

喻红 《大卫》

  但是我们所学的苏联艺术是经过苏联社会主义政治筛选后剩下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艺术。在这之前,我们知道马列维奇、夏加尔、康定斯基等都是载入史册的大师,至今仍为我们所敬仰。但是他们的艺术均未被新兴的苏维埃政权所接受。苏维埃接受的是我们后来熟知的巡回画派,巡回画派的所推崇的“实在”艺术为社会主义国家所认可。

  这种结实并繁琐笨重的画法被当时的苏联艺术教育当局固化为一种国立素描基础教学体系,并由此影响到中国。契斯恰科夫的素描教学与欧洲古典素描传统正好相反,它排斥线条,主张调子造型,因此只能长期作业,无法快速完成。自此,我们所习的纯用调子造型的素描艺术就变得刻骨铭心,我们用密密麻麻竖竖横横歪歪撇撇的线条把形体的转折衬托出来。“在全世界范围内,除了契斯恰科夫和他在中国的追随者,还很少有人这么画素描。”

列宾美院的素描作品

  大规模学习苏联美术,“不是艺术规律使然,而是服从国家政治需要的结果。”是中国20世纪的历史选择了苏式素描素描教学体系,选择了徐悲鸿写实艺术。

  据说还有一个有趣的现象:从非苏联国家留学回来的很多人,后来成为了很好的国画家(徐悲鸿、林风眠、吴冠中、吴作人等)。而留学苏联学习美术的人,则寥寥无几。

列宾美院的素描作品

齐白石作品

  “体积感”阻碍中国画的发展 书法的缺失是短板

  所以,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中国的美术界就风风火火地投身于这种借鉴自苏联社会主义的美术素描教育中,影响到油画造型与风格,甚而影响到传统的中国画发展。

  然而,传统的中国画注重线造型,注重神似、气韵生动、骨法用笔等。普遍的艺考教育使得学院里的国画教育进程缓慢并困难。对此,一些美院也做出相应的改革。

达·芬奇素描作品

  广州美院于2015年做出新的改变--在大一的基础课上,不再是素描和水粉,而是书法,一张张平放的桌子与练习书法的痕迹取代了乱糟的画架或石膏像与模特。他们试图通过这样的一种方式来改掉陈丹青所说的最讨厌的现有的“素描习气。”“我希望他们掌握的是描摹能力,而不是凸显体积感的塑造能力。”广州美院中国画学院基础教研室主任陈侗表示。

  相较以往的素描习气,广州美院教授齐喆表达自己的深刻体会:“我在基础部任教时,最怕的就是画人像的时候,模特还没有摆好,学生们已经非常熟练地找好自己擅长的角度或者处理起来容易的角度,例如四分之三正面的角度。”

  因此,现在的广美中国画学院基础部,一年级入学首先上四个星期的书法课,然后是对物写生的花卉白描课程。“这样做并非为了削弱他们的造型能力,相反,我们是希望能更有效地培养他们的造型能力,我希望他们掌握的是描摹能力,而不是凸显体积感的塑造能力,包括明暗观念。”陈侗说。

蒋兆和作品

  无可否认,陈侗是认同潘天寿先生曾经批评中国人物画素描是需要把光影的脸“洗干净”的观点,在广州美院中国画专业任教近30年的他,也坦承中国画教学模式一直在变化,从改革开放之前的“契斯恰科夫体系”的“全因素”素描到尼古拉·费欣的以“线和擦”为主的素描,再到康勃夫“对线条有克制”的表现性素描,直到目前配合工笔和白描需要的“国画素描”,广州美院的中国画教学经历了一轮又一轮的变革。

  与广美相似,中央美院、中国美院则从源头解决问题,在他们的2015年的招生简章了解到,他们已经改变了考试大纲:在“中国画”和“书法学”的专业招考上,实行“线描人物写生”和“书法临摹与创作”等内容的考核。

  西安美院则较为传统。西安美院在2013年开始建立“基础造型部”,一年级统一上课,二年级再进行专业划分。他们通过一年级的整体训练分别划分出适合油画发展与适合国画发展的学生。有明暗长处的会被分到油画系,而结构素描有优势的则分到国画系。

蒋兆和 《流民图》

  不同声音 “基础”要不要?绝对要

  我们花在素描上的时间是惊人的:从准备考附中开始,经过附中、本科、研究生的学习,从几何石膏到双人体等。对于艺考式素描,似乎反叛声不绝于耳。难道,亿万考生花聚额聚经历习得的本领当真是一团废纸?素描石膏像或头像本身就一定画不出好东西吗?答案是否定的,石膏像和人物头像在训练学生的写实造型能力方面,如果教授得当是很有帮助的,有天赋的学生同样也能画出出彩的作品。

徐悲鸿 《田横五百士》

  陈丹青曾发表的《一切从素描开始,毁了国画》一文,先后引起了各界的热烈争论。先是史国良通过杂志批评陈丹青的“素描理论是混乱的,是不对的、不负责任的、比较片面的。”后有周彦生直言“学习中国画,完全没有素描,绝对培养不出大师。”

  著名画家冷军也通过记者表达了自己的不同观点,“中国画毁了吗?”他认为“画面有构图、有造型、有笔墨就构成了‘尽精微、致广大’的道的特征,文以载道的追求即完成。”他强调素描根本不会阻碍中国画发展,相反,书法练习的缺失却是目前中国画的最大短板。

列宾美院素描作品

  上述广美的陈侗在承认素描对国画的有害影响时,也表明“我们不应该以古人作为标准,应该以他们作为榜样。明暗并非不能用,只是考虑如何规范地利用,其中蒋兆和可能是一个成功的例子,周思聪也探索出自己的方向。”

  结语:素描基本功本没有错。问题在于,如何告别僵化的“唯一”的素描?还原多元灵动的素描。徐冰曾说:“一直以来,我们对艺术基础的认识是偏执的,重视绘画基础,而不重视思维能力的基础,不考虑作为需要面对未来的艺术家所应具备的条件,大量的时间用在适合古代画家的素描训练上。”

鲁本斯素描作品

  对于素描,中西方都有不同的话题。当下观念艺术大行其道,素描变得可学可不学,本质意义上的素描遭到了抛弃。连同“素描无用论”“绘画已死”等论调一并揭发的还有西方传统素描的日渐式微,。西方自1930年代开启现代艺术以来,走向了抽象艺术与艺术本体,很少有人画传统素描。面对越来越薄弱的素描基础,邵大箴先生认为:“在这些新艺术的创作中如果缺乏素描基础,会造成艺术对人性表达的丧失,所以想用行为、观念等当代艺术形式来代替传统的艺术形式是不可能的。”

素描石膏像

  对此,西方开起了一些较为多元的素描图景:在2015年,维也纳阿尔贝蒂娜博物馆举办的“素描在当下:2015”展览是一个包括了从抽象到具象,从小型速写到精心策划的大型项目,放眼当下素描的多元图景,视野开阔。艺术家们借助素描表达自己的私人体验与日常观察,抑或对政治事件发表意见。同时,他们也对素描这个媒介本身提出反思--素描甚至可以成为行为艺术的一部分。而整个展厅的墙面则成了供艺术家随心创作的三维立体画板,在那里,素描作品和建筑环境浑然一体。伦敦艺术大学在2009年伊始就设立了一个新的素描资格证书,以期用多元的、发散性的教学手段提升素描水准,激发广大学生学习素描的兴趣。这种“多元”都是我们在传承真正的素描“手头功夫”的同时,值得借鉴的地方。

列宾美院素描作品

  真正的素描是不可抛弃的,即便你将来是设计师还是大艺术家,游刃有余的素描造型并不会妨碍无拘束的探索与自由想象。我们既不能掉进僵化的“窠臼”,也不能“忘本”。美术考高制在改革之“牵一发而动全身”之余,我们无需因噎废食或矫枉过正,需更多自我调整与规避,唯如此方可适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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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邓晓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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