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06年春开始，一年间，很多中国当代艺术家作品的价格已经翻了十倍以上。这个异常火热的艺术市场也给校园和在校学生带来巨大的影响。　　从2006年春以来，中国当代艺术作品的价格就一直让人眼晕。两三年前，画家刘小东的作品10万元左右就能买到，但去年秋拍上，他的《三峡新移民》已经拍到了2200万元；另一个画家张晓刚，他的《天安门》在去年秋拍中，以234万美元成交。　　这并不是个别画家的个别现象。2006年，很多中国当代艺术创作者的作品在一年内翻了十倍以上。按美术评论家朱其的话，不单是一流二流画家的画卖得好，三流四流的都卖得好。　　以前是画卖不出去，现在是一抢而光。　　“中国有一大半的一线画家都是美院老师，这对学生的冲击太大了，有直接影响。”朱其说。　　朱其经常到央美、川美等艺术院校作讲座，让他感觉变化明显的是，学生们很多时候提的问题不再是关于学术，而是问如何画才能让市场更容易接受。这一变化，几乎与中国当代艺术市场暴涨同时发生。　　学生画价飞涨 　　郁欣（化名），前年从川美本科毕业后，继续读研究生。在前年毕业创作展上，她的作品被人以1000元收藏，她觉得挺满意。 　　2006年，她与台湾的一家画廊签下合同，画廊以一年10万元买她的画。也是从那时开始，她的画已涨到一万元一幅。 　　“这种变化很快。就在去年毕业生创作展上，一个女生做的小雕塑，开口就要两万。”川美国画系主任冯斌说。 　　现在学生作品的要价太高了。冯斌印象中，2005年以前，本科生毕业创作的作品，价格都在1000元以内，普通的画也就三五百元。现在根本不可能。 　　本科和研究生都就读川美油画系的刘玉洁正在读研一，她在川美为学生提供的画室坦克仓库B库里，租了一间14平方米左右的工作室，不大的屋子里摆着大大小小的油画，画面上是一些充满童真味的小男小女。见到记者来，刘玉洁立刻把刻有她画作的光盘资料递给记者——在川美，很多搞创作的学生都会这样介绍自己，他们很自然地把早准备好的关于自己的资料送到你手边。 　　记者询问刘玉洁作品的出售价格，她反问是画廊价还是市场价，那些尺寸不大的画作，她的要价“大约一万多”。 　　这个年轻姑娘还不擅长自己卖画。事实上仅一年多前，在她读本科时，她和同学很少能卖出作品，即使有人买，价格也多是几百元，只有毕业创作或者一些展览上的作品会稍贵一些。但这一年来，学生作品的行情已开始推着她大步走。 　　与刘玉洁不同，正在油画系读大四的王凯在大三时便卖出自己的第一幅作品，那是一个欧洲买家，在川美的一次展览上看上了王凯几幅带有写实风格的画作，具体卖价王凯没有透露，但三幅大画几幅小画一起卖掉的价钱，解决了他在美院读书的学费。这行情和一年前刘玉洁读本科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就是2005年和2006年间，油画变得特别火。”读大四的刘涛专业是美术史论，他告诉记者“订（油画）框子的地方，都排不上队，一星期后才能订上。几个木工忙得不可开交。学生在画老师也在画。” 　　市场导向影响创作风格 　　当代艺术的走红并非让所有绘画系的学生都受惠。读版画的王睿说，现在一张版画作品只能卖几百元，买的人并不多。朱其介绍说，“版画现在卖不出价钱，而且也参加不了什么特别重要的展览。”这让很多搞版画的人改变了方向。王睿本人同时也在画油画。 　　正如朱其所说，现有的市场导向影响着学生的创作风格。 　　除了油画、版画，国画也是绘画专业里的大宗。但这两年国画市场的混乱局面，使很多学绘画的学生在去不了油画专业之后，才选择学国画。这种现状让包括冯斌在内的国画系教授们忧心忡忡。 　　事实上，即使在油画系内，能靠卖画来养活自己的学生也寥寥可数。卖画并非易事，从事创作本身需要大量投入。 　　刘玉洁告诉记者，她的生活只能算自理，没有一点积蓄。她列举自己的开销项目：运画、参展、出去看展览、拍反转片、做资料、买材料、租工作室、找住处、安空调，刚刚过去的半年里，她就花掉了三四万元。而这期间她只卖了两三张画。 　　“不是每个人都能卖掉，卖得好的更是少数。”刘玉洁没有签画廊，这需要机缘，而且国内画廊的不规范操作让美院的学生很谨慎。也有与画廊签约的，一年收入能达到十五六万元，可以“自立门户”。 　　但现实是，在油画系学生毕业之后选择继续画的人不到三分之一。“我们那届（2002川美油画系）46个人，继续画的不到15个人。”刘玉洁说。这15个中，包括考研和找工作的，另外三分之二，都在毕业后找了其他行业的工作。 　　“一些人在大一大二时就对绘画失去了兴趣，一个班里画得好的就那么几个。”无论是刘玉洁还是王凯的同学，更多的人选择放下画笔。 　　刘玉洁告诉记者，她的同班同学中也有在学校周围开起了考前班当老板的，“也是买车买房子了，反正比我赚得多很多。” 　　冯斌告诉记者，如果把一届里所有画画的学生都加上，川美的本科生在毕业后能够继续画画的仅占总人数的4％－5％。而这一比例在全国的美院中已经是很高的了。其余的人或者去做设计，或者像普通高校毕业的学生一样选择各行各业的工作。 　　王凯今年刚报考川美研究生，初试已经通过。他说，如果复试通不过，他明年接着考。要想继续画画，只有两条路，要么有条件自立门户，当职业画家；要么进入高校当老师，而读研是最好的过渡。 　　现实情况是，研究生的画更受人欢迎，投资者觉得他将来继续画的机会要比本科生大得多，这才能保证他买的东西保值升值。 　　“在研究生这个平台上，跟老师才会更近，老师才能推荐参加一些展览。本科生的机会相对很少。”王凯说出了考研更深层的用意。 　　这种“圈子”的意义，面临高考的学生同样懂得。在中国，绝大部分成功画家都是美院毕业的。因此，对美术抱有兴趣的考生投入再大也要走这座独木桥。美院里，不但要学画画，还要学如何让人看到你的画。 　　在选择中坚持或迷失 　　在这些年轻的绘画学生心目中，离他们近在咫尺的罗中立、张晓刚、周春芽、何多苓是他们时刻关注的榜样，这种参照作用对学生影响强大。 　　“现在的学生，他们会马上把光碟之类的资料给你宣传自己；现在谁最火，国外策展人喜欢什么，他们都在讨论。你说势利也罢，正面说负面说都可以，但他们确实在想自己怎么能出来。”冯斌说。 　　而另一方面，这种对市场的关注与敏感，也让很多学生在选择时迷失了自己本来的方向。刘玉洁告诉记者，很多学生在本科时，辨别能力本来不高，对画的了解也少，容易随着市场导向随波逐流。这种情况下如果自己没有头脑的话，很容易迷失。 　　风格的坚持并非易事，有时包括老师在内，也会给学生提供一个不适合自己的方向。有的时候，甚至是一个人在和一个群体或一个潮流对峙。 　　刘玉洁不急于与画廊签约，她认为自己的画还不够成熟，“现在还是学生，等作品慢慢好了以后才会有好的合作对象。” 　　对此，王凯也有类似的观点，也婉拒了一些合作邀请。 　　与刘玉洁他们不同，有一少部分人在本科毕业时就选择成为自由画家。王凯的同学王玺便是这样，仍然本科在读的他，不准备在毕业之后找其他工作，他相信靠自己的创作能够维持正常的生活和发展。现阶段，他的画在同学中也卖得最好。他透露，买他画的人多是一些认识的亲戚朋友，属于内部收藏。 　　王玺的画，跟王凯和刘玉洁的风格都不相同。事实上，在美院接触的每一个学生的作品彼此间都有差异。王玺称自己的作品有些波普的时尚，有些涂鸦的另类，也有我们熟悉的卡通风格。他已经开始被一些人关注，他不用考研就可以“自立门户”。这在中国现今美院中，就算是“已经画出来的学生”了。 　　尽管不同的人面对王玺这些画时，理解与认知不尽相同，其实这些争议也适用于刘玉洁、王凯，包括张晓刚、王广义、方力钧等人的作品。最终，市场会给出答案。 　　旁读? 　　美院成高考生的最捷径？ 　　报考热情犹如股票市场 　　从去年开始，美术类院系在中国的招生空前火热。甚至远远超过了影视类其他艺术专业。 　　2007年3月7日是中央美术学院（以下简称央美）报名的第二天，不像前一天那样火爆。但这一天来报名的大多考生都带着很多行李。每年春天都是艺术类考生奔忙的日子，他们通常会同时报考很多学校，以便更好把握机会。 　　因为文化考分相对较低和社会前景良好，越来越多的考生选择艺术类，这使艺考变得竞争激烈。在中国，考一所普通高校，大概是两个人取一个，而一些艺术院校，比如闻名的八大美院，往往是30个人争夺一个入学机会。甚至有考生怕报不上名，在报名点前通宵排队。这种状况在2006年和今年尤为凸显，也让很多美术界和教育界人士感到惊诧。 　　侯宝川是四川美术学院（以下简称川美）招生办主任，他告诉记者，截止到3月16日，报考川美的考生人数已经达到4．5万余人，这还不包括占生源比例很大的重庆本地考生，这些人最保守估计也在7000人以上。今年川美仍然在扩招，总录取数量是1650人。录取比例是31．5：1。自从1999年高校扩招，艺术类院校的报考人数平均每年以20％的速度递增。增幅最高的是去年，“能达到25％”。 　　据侯宝川介绍，中国有1700余所高等院校，其中80％设有艺术类专业，其中有八成设的是美术和艺术设计类专业。 　　两大“导火线” 　　美术类院系在中国的火热是空前的。有人把2006年以来的考生暴涨与这两年中国当代艺术市场火爆联系起来。川美油画系大四本科生王凯向记者印证了这一点。他现在兼职给准备报考川美的补习班授课，他的学生中，有一些对绘画毫无兴趣，只是因为家长听说绘画能赚钱，就决定让孩子学美术。 　　但更多的考生，是因为艺考的文化课的门槛相对低，把它视为上大学的一条捷径。在川美报名现场记者接触的10余名考生中，喜欢绘画并且很早就开始学习的只有3名。 　　而据川美国画系主任冯斌介绍，有一些省份，为了保证升学率，一些普通高中在学生读到高三时，让文科班全部转学美术，甚至一些高中在文科班、理科班外还设有美术班。 　　高投入能否得到回报 　　不过，报考美术专业需要巨大的花销也频频见诸于报道，一个美术考生从学习专业课开始到报考结束，至少需要一万元。而那些从小就开始学画的考生，花费还不止于此。 　　在川美，美术和设计类的考试报考费是180元／人，美术学等专业报考费为100元／人。鲁迅美术学院的报考费是200元／人，央美报考费则是260元／人。以川美平均140元／人为例，5万考生仅报考费，学校收入就达700万元。另外，据冯斌估算，单在川美外的这些周边产业，就有不少于3000万元的规模。 　　许多人的梦想是考上美术院系，这也就等于跨入了一个财富的门槛，命运将在此转折。 　　不过，2007年报考艺术类专业的考生，相对于2006年，增幅已经很小。家长和考生也开始反思，作为高校中学费最高的专业之一，这种考前及考上后都需要的高投入，是否真是一个能有相应回报的“长线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