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家 马未都先生 　　主持人：刚才看了一下我们画廊博览会的整个的状况。 　　马未都：统统浏览了一下，还有部分没有看到，有一个大概的印象。 　　主持人：以前的画廊博览会您也经常参加吗？有什么明显不同吗？ 　　马未都：这次因为是一个专场，每年人多特别拥挤，刚才感觉外国人比较多，外国人主事开画廊的也比较多，比去年明显增多了，就是外国画廊参展的情况也要比以前好。 　　主持人：从整个来看您认为展品怎么样？ 　　马未都：展品我想变动不大，和往年看没有太多的明显的区别。 　　主持人：您的收藏里面也有当代艺术这样一个成分？ 　　马未都：我本身对当代艺术并不排除，还是很喜欢。 　　主持人：对收藏来讲，您会选择怎么样的当代艺术的作品？ 　　马未都：我觉得当代艺术品收藏有一个问题，对大众来说，价钱相对来说比较贵，在这个博览会上随便问一问价格应该都是很贵的。我刚才问了第一件作品就是40万，我觉得10万块钱心里是可以接受的，跟我这样的人还有心理差价。 　　我觉得我们的艺术家可能是压抑的时间过紧，对资本的渴望比较强烈，所以感觉上比较贵。另外有一些大的画廊有一定的资金背景，所以来操纵这件事。我觉得中国的当代艺术对中国人来说是很陌生的艺术，中国人了解当代艺术还需要一个很漫长过程。 　　当代艺术这个概念也是西方人传给我们的，由于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的高速发展，经济的积累到一定程度才会出现这个当代艺术。那么对中国人来说，这个还是有很大理解上的障碍，这个障碍中国人要从内心上理解是有一个漫长的路要走，是一个相当困难的事情。 　　如果一开始进来就这样高的价位，我觉得会把中国很多有实力的人可能购买艺术品的人挡在门外。从我的角度我希望把中国当代艺术由浅及深，价钱由低及高，不要看在西方当代艺术品卖得很贵，那也是西方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积累，我们不可能在几年之内达到这个高度，但我觉得我们大部分人都是期待过高，给我这么一个总体的感受。 　　主持人：您最早关注当代艺术是在什么时候？ 　　马未都：我们现在所说的当代艺术是比较前卫这一类，我很早就在看，我不一定买，但是我都在关注。艺术的各个门类我本身都不抵触，我都喜欢。但是它跟我们传统的认为的学院派的那些就是比如早期的陈逸飞、陈丹青、陈燕宁、艾轩、王沂东 、杨飞云，这些学院派的人还是比较传统的，容易理解的，那个时候就是卖一个技巧，老百姓简单说就是画的真相，功力非常深，基础非常好。那么实际上当代艺术的思潮在不停的变化，从19世纪初，19世纪中叶以后我们当时认为的当代艺术，现在说起来也是150、200年前，相对来说在那个时候是非常前卫的一种思想，当时也影响了很多学生，比如说像印象派，头两次展览全是恶评如潮，最后才被社会接受，观念被社会接受。 　　我想我们今天刚开始肯定会对当代艺术持否定态度，这是肯定的。什么时候能持肯定态度？我觉得跟我们的经济有很大的关系，跟我们真正有实力的人的出现有很大关系。资本是推动当代艺术的一个动力，跟过去的艺术发展有很多的不同。实际上在古代艺术也和资本有关，但不是那么明确。当它进入资本主义的时候，当这个社会靠资本推动的时候，艺术没法摆脱资本的力量。 　　我老说艺术在资本面前常常变得不自信，那么我们今天很多艺术家看到钱以后，会改变他的初衷。比如简单地说我画这张画，人家买主说你色调冷了，他肯定就变得暖一些，这就会受资本的影响，这是很正常的。我想对中国人来讲是一个很复杂的课题，对于我们中国的新型的收藏家、资本家也是一个课题，我觉得当代艺术的淘汰率非常高，同古代艺术的当时是一样的。我们今天能看到古代艺术的东西都是经过大浪淘沙的留下的，实际上当时不是那种局面，也有大量的东西被淘汰掉。 　　主持人：这个淘汰率很高，会高到一个什么程度？ 　　马未都：我们不是算命先生没法说，但是我觉得淘汰率高的程度不是我们一般人能想象的。我们今天这么热闹的一个市场，比如说博览会，过若干年以后（100年、500年以后）剩下的一定是寥寥无几。 　　主持人：曾经有一种说法是说多数的当代艺术都会被淘汰掉。 　　马未都：如果把时间放的长一点，那是肯定，仅是八成当代艺术就大获成功了。八成以后再一个八成就很正常了，如果我们以500年为一个单位，今天能剩1%就是很万幸了。对于收藏家来说、对艺术史来说，就我们历史上，你知道出现了多少油画家？根本没法用数字统计，但是今天能留下姓名的艺术家、油画家我想美院的老师大概能数十几、二十个人，专家能数七、八十人，到不了一百人，其实历史上多得多。 　　主持人：对收藏家来说他可能希望自己的藏品可以一直流传下去，对于收藏当代艺术的收藏家来说呢？ 　　马未都：我觉得他在选择的时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事。 　　主持人：您自己也收藏，您是怎样收藏、定位的？ 　　马未都：我首先不去追风，我觉得我追不上，我没有那个钱，我也追不上。第二，我是从我对当代艺术的理解去做一些小小的收藏，不想搞的非常累。 　　比如我们经常拣便宜的东西去买，比如说我是很看好摄影的，摄影是对艺术的最大一次科技贡献。在摄影出现以前，艺术都是人工创造，摄影出现以后它的科技成分就含在里面了。再比如我们今天看到的一些装置，我想都是科技带来的。 　　主持人：您更看重这一类的艺术品？ 　　马未都：我不一定，但是我觉得摄影对当代艺术的贡献是绝无仅有，因为有了摄影才逼迫走向画家印象派、野兽派，没有摄影出现也没有他们的出现。 　　因为在摄影出现之前，名艺术都是追求它的真实性（所谓原真性），追求它的前提就是你画的像不像，摄影出现以后所有画家放弃了画得像的目标了，你画得像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传达它那种感觉，所以首先就出现了印象派，印象派大概是在摄影术发明30年后出现的。 　　主持人：在您的收藏当中，摄影占到了什么样的比例？ 　　马未都：那没有，跟我过去的收藏比是不多了。我还是首先适应中国人的收藏，那就是一个价格的问题，相对来说比较低；第二是跟绘画比比较容易理解。绘画真正今天有价值的中国当代艺术家，今天我们说的有价值是站在历史的一个高度上来看，剩下的不会太多。就跟唐朝一样，你知道唐朝有多少人写诗吗？往少了说唐朝有1000万人写诗，你知道的人连一百个都没有，全唐诗上就几百个诗人。 　　主持人：对于收藏一些比如说像瓷器、家具、古代书画这样的艺术品，可能需要做大量的功课，需要一个长时间的积累。在收藏当代艺术的过程中跟古代艺术品、经典艺术有什么不同吗？对于收藏家来说需要做的功课是什么？ 　　马未都：我觉得是一个全面的问题，一句话说不清楚。我觉得是要对中国古代艺术的构成有一个了解。因为我们中国的古代艺术简单地说不是一个纯粹的艺术、不是工艺的。比如说我们的陶瓷、青铜、玉器、漆器、竹木牙角器所有的这些包括家具都是一种工艺性的美术，但又不是一个纯美术。纯美术从严格意义上讲就是绘画和雕塑。在这一点上中国恰恰是弱项，一个雕塑、一个绘画。中国人在漫长的历史中没有追求人类共有的一个原真性（真实性），因为中国人缺乏这个能力。所以这个就比较滑头，中国就说我要写意。中国大部分人要写意，要追求神韵，这就出现了中国绘画的各种流派。某种意义上是一种投机取巧的说法，简单的中国画，随便一个人都能画。　　主持人：对于一个画廊博览会您刚才也有一个定义，对当代艺术的定义，那就是一种前卫的、先锋、新锐的艺术。其实在我们的画廊博览会里也有一些写实的东西，尤其是中国的写实东西在里面。您认为这种扩展或者是说包含在这个博览会当中的这种当代艺术应该怎么去定义？ 　　马未都：我觉得博览会强调一个“博”，什么都应该允许。包括平面的、立体的，写实、写意、抽象的，甚至我们常人根本就看不明白的一个色段都可能出现。我想社会的多样性也是我们社会的一个特征，跟每个人的文化修养、资金的背景、跟他的周圈的朋友都有很大的关系，我觉得收藏很大程度上都是会受到别人的影响。 　　主持人：其实说当代艺术还是一个定义的问题。以时代去定义的话，不光包括先锋艺术还有写实油画、当代水墨，各式各样的。 　　马未都：可是我们对当代艺术的定义应该是指先锋、前卫、新锐的，应该是这样的。 　　主持人：画廊博览会如果以当代为平台的话，就应该展示当代的各式各样的艺术形式？ 　　马未都：我想对，博览会是可以，但是我们今天说的当代艺术理论上还是比较窄的，不是那种很宽泛的说当代做的艺术都是当代艺术。你比如说我烧一个瓷碗那还是古代艺术，除非我这个碗做的样子很不一样，和传统的不一样，纹式不一样，那可以不算。但是我如果还是画一个青花碗，前面也烧过一个一模一样的，我就照着烧。我想这个东西还是古代艺术。 　　主持人：艺术形式是传承下来的，您希望在画廊博览会当中看到更多、更广泛形式的艺术吗？ 　　马未都：我是觉得我们来看博览会最重要的是吸取各方面的营养，知道信息、知道动态。其他的都不重要。艺术家的很多东西我们实际上也是也有所了解的。 　　主持人：去了解艺术界的整个一个状况。 　　马未都：我们希望发现新人，发现好的艺术品，价钱合适的，咱别说便宜的。尤其中国的艺术家大部分的有一个错误的观念，认为我的艺术品值钱就是好的，不值钱就不是好的，不是这样的。你知道在齐白石进入北京的时候，中国画所有的海派作家里齐白石的画是最便宜的。但是他是中国画这个时期的最大的一个大家，就是他来者不拒，画的很多，多便宜也卖。我们现在的很多艺术家我也认识，也没有更多的资金能力，但是每个东西卖得很贵，一年半年也卖不出一张去，都觉得怕自个掉了身价。我觉得这是观念上的问题。今天的社会跟过去的在收藏当中有一个本质的不同，过去的收藏有一句传统的话叫“物以稀为贵”。今天不是物以稀为贵，今天是“物以知为贵”，人们是不是知道你，如果你不懂得这个观念，你的东西过多的藏在一个人手里是没有意义的。股票全在一个公司、一个人手里，这个股票永远是不值钱的，股票一定要分散到大家手里。要不停在炒作当中才会挣钱，这是简单的一个经济道理。 　　主持人：这可能就是收藏古艺术和当代艺术最大的区别。 您刚才看了半天有没有您认为有艺术价值很高的，价钱合适的作品？ 　　马未都：因为我们现在私下也在做一些事。你比如说我给国际集团在做国际艺术顾问。我很看重中国的影像资源，因为其他的资源可能是替代的，你比如说绘画，外国人可以画中国人的，中国人也可以画外国人的。但是有一点我们摄影资源和别人的是不一样的，因为我看到很多摄影的展览，中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民族也很多，各种旮旯、各种摄影的客观资源是非常丰富的，有很多东西是不能替代的。 　　主持人：更能反映我们的社会状况。 　　马未都：所以我觉得摄影应该是未来，如果仅从经济角度上讲，（摄影）应该是非常好的，对于大众而言是一个非常好的投资项目，它可能使你获得的回报是非常优厚的。当代艺术也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