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间空荡、亮堂的房子爬行，穿过阳台，匍伏进另一间房屋，钻进塑料地板底下，来自湖北黄石的艺术家华继明，就这样虬伏着，等待他的是一锹锹扑面而来的生活垃圾，裹挟着令人窒息的尘土。他的同乡兼好友兼艺术搭当刘港顺，几近冷酷地挥舞着铁锹，钢锹与水泥地面剧烈地碰撞着，发出刺耳的声音。接下来，一盆盆冷水哗哗而下，一切尘埃落定，泥沙俱下。华继明就这样被刘港顺从泥泞的地板底下拖起，悲欣交集的二个边用水冲刷着污垢，边流出滚滚热泪。他们为４月６日实施于京城东郊的这次行动取名为“爬行者”。　　华、刘二人最初进入我的视野是在９４年，他们的“大玻璃——梦想天堂”作品被收录到同年８月出版的《黑皮书》上，而他们的艺术履历其实一直可以上推到八十年代中期的新潮美术时期。与成长于那个时代的许多年轻人一样，他们迷恋摇滚、喜欢朋克、参禅打坐、游历会友，对当时能得到的一切有关现代文化的思想论述都如饥似渴地了解，而且至今他们依然保持着对至上精神的偏好，这不禁让人想到了山东的高氏兄弟，十几年来兄弟两个研修现代文化的执着，也同样令人感佩。或许是艺术积累逐渐地厚实起来，他们对艺术的认识不再是大写的艺术，不再把艺术视为支撑文化这面大旗的帷一旗手，而是更加立体地、多层面地理解当代艺术，小写的艺术，成为九十年代以来当代艺术的主要形态。华继明有言：“艺术只是我生活中的一个瞬间的升华，之后，马上趋于平静。”把艺术视为日常生活的一个部分，对生活经验和行为进行显微或聚焦，透过对生活的洞察来揭示生活赖以发生的场景和环境，已然是今天中国当代艺术切入现实的主要方式。为此，这些年来，直面生存现实经验的作品，总是留给人难以忘却的印象。刘、华二人的这件“爬行者”作品，传达给现场观众的最深感受是直接、简洁的视觉形式与直呈、捧喝的观念顿悟的有效组合。整个行为虽只有几分钟长，但远比近来不少表述混乱、语言不到位又刻意追求惊爆效果的行为更来得平实、自然。因为生活中总是存在着大量人类遗弃的各式垃圾，所以从熟视无睹的最无价值的物体入手，释放出撼人的爆发力量，自然就具有出人意料的现场效果，一种熟悉的陌生化心理反应油然而生，犹如参禅悟道的瞬间通达。　　华、刘二人带给我们的是一种平实中的爆发力量。说平实是因为他们长期生活在非中心城市的普通城市，与知识权力共生的怪圈自然形成了距离，这使他们都放平自己的心态，认真地对待艺术和生活，享受生活带给他们的创造力；说爆发是因为他们视艺术象生活呼吸一般自然的生活方式背后，积淀的是一种知识和理性的厚度，没有人为的羁绊，不断地寻找出能力的释放点，一旦时机成熟，便喷勃而生，灼人心灵。我期待华、刘二人更大的爆发。　　二００一年四月二十七日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