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吉冈:中国写意融入西画创作之中
2008-10-15 11:09:02 吴洪亮
吴:您是这次展览中年纪最长的画家,跟年轻人在一起什么感受?您认为年龄对您的心态和作品是否有影响?
曹:和年轻人在一起希望自己能染上些朝气。如今的心态和作品越来越“老”,往回看成为一种内在需要。虽然我是画西画的,但回过头去看中国传统绘画感觉更加兴奋,这可能与年龄有关。现在的中国已经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东西了,只在历史上才有,所有好的精粹的东西都在过去。经常回顾历史就成为自己内在的需要。
吴:您认为回顾传统的原因是什么?
曹:由于学习西画的时间比较长,在对西方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后,对东方的认识也会随之更加深刻。可能是因为人种的关系吧,自然而然地偏向了东方。东西方思维方式的不同形成了文化的不同和艺术面貌的不同。简单地说东方艺术讲“虚”,西方艺术讲“实”、追求“再现”。十九世纪“再现”能力达到了顶峰,开始走向一个反面。
吴:您的作品有“反面”的状态吗?
曹:我并不是走向反面。以前主要侧重写实语言的研究,后来逐渐融入中国绘画写意的因素。西方走向反面是抽象,是与以前的艺术对立,而中国一直处于中庸状态,也就是写意,它的虚没有发展到纯粹的抽象,实也没有极端到照相写实主义,始终保持在中间部分发展。
吴:您觉得您一直处于中庸的状态吗?
曹:基本是这样。我比较喜欢这种状态。中庸应该是比较合理和智慧的一种状态,它与西方的观念是有区别的。
吴:您作品的尺度让我感觉很惊叹,很大的尺幅,这是否是您特别的选择?
曹:不是特别的选择。因为山水这种题材篇幅大的话便于把自然之“势”与自己胸中之“势”更充分地熔铸在一起。小尺幅当然也可以画得很精彩,却达不到大画的那种氛围。所以在体力、精力和各方面客观条件都允许的情况下自然就画大了。应该说是合适的选择。
吴:您的作品在色彩上相对忠实于黑白,很像水墨的状态,或者在水墨里加入少许色彩。
曹:选择黑白是因为色彩种类多会影响运笔。中国画的“写”是在把色彩尽量减少后才“成熟”起来,颜色多则生乱,会破坏画面的简约与静穆之感。
吴:您刚才说“写”,这似乎是中国人才有的概念。
曹:在西方传统绘画中,那些大师的作品里也有类似的表现。比如伦勃朗、委拉斯凯兹等,作品中“写”的意味很强。当然他们的“写”与我们的不完全一样,中国人的“写”可能更独立于形之外,西方人的“写”则紧紧地依附在形上,这大概是二者的差异所在。
吴:这是不是山水画和风景画最大的区别?
曹:应该是一个方面,在面对客观对象时西方人主要是取形,中国人重在取“意”。
吴:在您的风景画中,是不是对实物的模拟越来越轻,而更倾向于山水画的写意?
曹:整体上的感觉应该是更接近中国山水画的画貌,但是画局部的时候还是有很多西画的手法。有人说我的画很像国画,其实就是“国画”,这不是从纯粹的材料与技法方面而言。我表现的是与西方不同的思想、观念和精神境界,因此不可能用完全西式的方法,必须对其充分“改造”,使之更好地贴近气韵的表达。
吴:在黑白关系上,为何画这么多黑的部分,您想展示的是什么?
曹:画前没有特定的想法,因为要一遍一遍地画,画到自认为满意时就黑了。黑了也有意思,从一块白画布开始画出清晰的形,然后不断添加不断变黑,清晰的形也逐渐模糊,越黑越单纯,也越丰富,最后近似一块徽墨。这个过程从无到有、从有到无,想想挺有中国哲学的味道。
吴:除了画面的追求,您还有什么想要表达的?
曹:画画的时候没有考虑这是在表达什么,因为基本方向已确定,就是具体如何完成每张画的问题,也就是“有”和“无”的问题,或称虚实关系问题,虚在其中是更为重要的方面。至于所谓精神追求,自己的观念、主张、理想是要用一生的艺术行为来表达。
吴:画“虚”的时候很容易就没东西可看了,岂不是存在着风险?
曹:风险肯定有,因此必须把握好“度”。“虚”不是无,而是“弱”,弱到似有似无,成为一种有实体的“虚”,就不会没有东西可看了。
吴:这次展览的几个艺术家,在风格面貌上大多都呈现出很强中国气息。从您的角度讲,这种与中国本体文化相近的当代油画的出现是否出于某种文化选择的需要,您的初衷又在哪里?
曹:首先是兴趣和偏好,然后才是文化选择。当前经济的全球化带动艺术的全球化。强势的一方总是占据主导地位,而我国无疑是弱势,处于经济与文化上的被动一方。如果与所谓的“国际化”接轨,中国当代艺术注定就会成为强大的西方艺术体系中的一支旁系。目前中国艺术的发展趋势正在快速地实现这种接轨,这时候应该有不同的声音、不同的主张。东方艺术应该与西方拉开距离,相互映照,而不是将自己的文化撕成碎片,以纳入西方“国际化”体系之中。中国的当代艺术应是从中国的文化传统中发展而来,就像西方的当代艺术是西方的文化土壤生成的。
吴:那您认为当代中国文化有可能开始输出吗?
曹:我没有看到当代输出过多少有价值的东西。目前中国所谓的当代艺术,大多是因西方意识形态及价值观的影响与误读造成的心态畸形,加上市场炒作催生出来的怪胎,虽然心智不全,肉体却茁壮成长,这个现象很有意思。
吴:从整个展览里看到您的画相对沉重一点,您认为自己的画风有没有影响到其他参展画家?
曹:应该没有影响吧,主要还是艺术观念上比较一致,他们在内心有更强的文化使命感。
吴:这种使命感在画面中的表露会有风险吗,它对色彩、题材的选择有没有影响?
曹:不会有,因为我们都属于不直接表现现实生活的那一类。对现实中的问题抱以超越的态度。生活中有太多的丑恶,直接的批判不是艺术的“本职”。对丑恶的客观表现,所谓的直面现实,无疑是在现实生活中制造新的丑恶,不具有丝毫的批判性。我选择的是避开当代的“乱世”,走另外的道路,将中国传统文化中追求的境界用新的表达方式再现。
吴:大家现在的创作离现实很近,甚至扎进去再挖一下。
曹:扎进去的方式可能是西方式的,西方艺术是建立在欲望基础上的,强调人的本性解放,中国艺术追求的是“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和谐境界,而不是自我的极端发泄。这是东西方艺术不同的价值取向。
吴:您觉得这个展览属于什么样的当代?
曹:我想应该是从中国文化传统中发展出来的当代,而不是东西方标准衡量下或者说西方人喜欢看到的“中国的当代”。
(责任编辑:苏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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