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2008年的秋天是国际金融界的多事之秋。

　　美国房贷危机的冲击波一波比一波强烈。冲击之下，美国第四大投资银行雷曼兄弟宣布申请破产保护，美林证券被美国银行收购，保险业巨头美国国际集团也被美国政府接管。全球股市出现暴跌，各国政府都在采取注资等措施全力救市。

　　中国股市跌破了2000点心理大关，沿海大量的中小企业或破产或濒临破产，房地产降价风潮也是暗流涌动。

　　在国际经济一体化的今天，中国的艺术品市场能独善其身吗?国内即将开始的艺术品秋季大拍又将怎样?对此,“看不清”, “说不好”是我们听到的最多的回答。

　　为此，我刊特邀请二位专家：中国书画艺术鉴定研究中心特邀研究员，中国收藏家协会书画专业委员会常务主任张忠义先生和中央美术学院副教授、艺术市场分析研究中心主任赵力先生，为我们解读当前艺术品市场纷繁而复杂的信息。

　　他们二位都对中国艺术品市场有着深入的了解和研究。尽管他们侧重的领域有所不同，视角不同，观点也不尽相同，但他们对当前艺术品市场却有着很多相同或相似的判断。相信通过他们的分析和梳理，将有助我们更好地了解和把握当下的艺术品市场。

仇英《赤壁图》

　　★即使艺术品市场具有与其他金融投资市场相对“绝缘”的特性，但是在2008年秋季之后，行情会进入到一个相对敏感的周期。

　　★支撑中国艺术品市场价格长期稳定的力量仍在，调整的幅度也不会太过剧烈。

　　★艺术品市场的资金大部分是收藏家、投资人自己的钱。不会出现国内房地产投资和股票投资中的资金链断裂问题，因而出现暴跌的可能性很小。

　　★市场整体下跌的可能性很小。

　　金融危机对市场的影响有多大?

　　《中国拍卖》：资本与艺术品市场的关系是赵力老师的主要研究方向之一，在今年复杂多变的形势下，您认为中国的艺术品市场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势呢?

　　赵力：当房贷危机所引发的大量对冲基金与金融机构受损已成现实之后，当诸如纽约华尔街和伦敦金融城的精英们的钱包在2008年内要急剧缩水甚至朝不保夕之时，无疑会在很大程度上波及到中国艺术品市场的近期行情，成为影响中国艺术品市场的负面因素。

　　目前中国艺术品市场中流行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一种说法是，中国艺术品市场与股票市场、房地产市场之间具有越来越强的联动性，在股票市场、房地产市场进入低迷之后，艺术品市场也会受到影响而难以独善其身;第二种说法是，股票市场、房地产市场的持续低迷，会进一步凸现出当下艺术投资回报的魅力，引发更多的资金进入艺术品市场，支撑艺术品市场的行情走高。

　　即便艺术品市场具有与其它金融投资市场相对“绝缘”的特性，但是它无疑还是会受制于整体经济的变化，从而呈现出与同样受制于整体经济变化的股票、债券和房地产市场的某种趋同性。譬如说2000年至2002年的全球经济尚处于修复期之中，全球股票市场全面进入“空头”期间，而艺术品市场则同样处于1990年以来的阶段性的“行情底部”。

　　奥利维.钱尼对于艺术品市场的研究结论或许会给与我们一些启示，“金融市场对经济冲击的反应相对快速，所以从这些金融市场所获得的利益可能被投资到艺术品市场，因此可将股票交易视为预测艺术品市场动向的先行指标。”这种“后延性”的观察模式在中国也得到了部分的验证，譬如1997年5月中国股市从上证综合指数1510点的阶段性高位出现向下调整，5月22日一天爆跌120点，此后开始了长达两年的“持续调整”，但是中国股市对于中国艺术品市场的影响也并没有在当年与次年反映出来，却是在1998年秋季之后得到了充分表现，此后中国艺术品市场也进入了一个长达两年的“调整期”。依据这种观察的方法，我们认为虽然2008年的中国艺术品市场也不会很快因为股票市场的变化而出现相应的向下调整，但是在2008年秋季之后行情会进入到一个相对敏感的周期。

　　针对房地产市场的“类比”观察。即通过房地产市场价格，以及房地产与艺术品市场之间的相关性所建立起来的观察模式。根据专家们的研究结论，2008年中国房地产市场的情况虽然出现了“滞胀”甚至下跌的走势，但调整的空间并不大，其中的原因是中国房地产市场目前的调整受政府宏观调控的影响比较大，但中国城市化的进程以及人们对于住房消费的刚性需求，仍在极大程度上支撑着中国房地产的价格。依据这一前提以及房地产市场与艺术市场的“类比”观察方法，我们也认为支撑中国艺术品市场价格长期稳定的力量仍在，即便短期出现一定程度上的调整，但调整的幅度也不会太过剧烈。

　　《中国拍卖》：从收藏家的角度，张忠义先生是如何看待中国艺术品市场的发展态势呢?

　　张忠义：艺术品市场的发展关键在于作品质量和资金流量。中国艺术品市场的资金大部分是收藏家、投资人自己的钱。由于没有大量来自银行的钱，所以，不会出现国内房地产投资和股票投资中的资金链断裂问题，因而出现暴跌的可能性很小。

　　现在，我们的市场越来越理性，买家越来越成熟，收藏和投资的选择性、目的性也越来越强。如果市道不好，藏家一般会把好东西留起来，而不会出现非理性地抛售。所以，在这种时候，藏家和投资人都需保持一颗平常心。既不能过分乐观，也不要过分悲观。

　　因为不确定因素太多，所以，08秋拍和07、06年的秋拍相比，不会出现大幅上涨，但整体下跌的可能性也很小。整个市场还会延续春拍的调整、巩固、充实状态。

　　★当代艺术品不是被收藏，而是被像股票一样炒作。资本炒作必定是一个从低到高，再从高到低的过程，因而，这个板块蕴含着巨大的风险。

　　★今年春拍，一部分中国当代艺术家的作品流拍，而日本、韩国、印度的一些当代艺术品，很多都是高价成交。对此，我认为，这是资本运作的战场在开始转移。

　　★随着以推广当代艺术为责任的画廊等艺术机构在艺术市场中话语权力的进一步增强，全球艺术市场对于当代艺术偏重的趋势仍将会愈演愈烈。

　　★2008年胡润榜针对“中国富豪的消费倾向”所做的一份报告，其中涉及中国千万元富豪青睐的收藏物品的一个排序，“当代艺术品比例为36%，手表和珠宝为34%，古玩为16%，豪华车为14%”，这也从一个侧面展现出了中国艺术品市场的未来购买潜力。

　　当代艺术收藏风险凸现?

　　《中国拍卖》：书画拍卖在数量上和成交额上都可以说是占据着中国艺术品拍卖的半壁江山。因而书画拍卖、成交的形势对整个艺术品市场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书画拍卖中，中国当代艺术一直是人们关注、议论的焦点。在现今情况下，中国当代艺术的走势如何?

　　张忠义：部分当代艺术品的价格奇高是资本运作的结果。它们的价值与价格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背离，整个板块高调炒作，有的两三年价格暴涨数百倍。因此，调整是必然的趋势和要求。

　　国际上有很多机构和个人，在前几年低价收购了包括中国当代艺术在内的一些当代艺术品，他们在价格拉到很高的时候，出手转让，从中获取利润。有些当代艺术品不是被收藏，而是被像股票一样炒作。资本炒作必定是一个从低到高，再从高到低的过程，因而，这个板块蕴含着巨大的风险。经验告诉我们，当代艺术品暴炒之后，一定会暴跌。比如美国在1987年的时候，它的艺术品市场是非常繁荣的，到了1990年，艺术品市场出现了大幅的衰退，其中很重要一个原因，就是20世纪80年代一些当代艺术家的艺术品大幅下跌引领的。

　　今年春拍，相当数量中国当代艺术家的作品流拍，而日本、韩国、印度的一些当代艺术品，很多却是高价成交，这是资本运作战场转移的信号。由于资本运作要有个过程，虽然秋拍中还可能会有支撑，也不排除偶有高价，但只能是表面繁荣，无论是成交量还是人们的热情，都会明显萎缩，真实调整已是大势所趋。所以，应该提醒搞当代艺术品收藏的人士，千万注意风险，一定要谨慎。

　　赵力：2007年《艺术新闻》推出的2006“艺术收藏家TOP10”、“艺术收藏家TOP200”榜单中，其中涉猎当代艺术的收藏家共计142人，占总数200人的71%，而当代艺术的专门收藏家共计86人，占总数的43%;2008年《艺术新闻》推出的2007“艺术收藏家TOP10”中，就收藏的类别而言当代艺术仍然是藏家们最为倾心的部分，在前10位中有6位藏家都收藏当代艺术，有4位更是心无旁骛的只收藏当代艺术。这说明，关注当代艺术的收藏已经成为了全球收藏家的共识，而近期全球艺术品市场的当代转移则是这种共同价值观、共同收藏趣味、共同收藏行为的现实反映。对于艺术市场的运营机构而言，针对购买力量的策略调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随着以推广当代艺术为责任的画廊等艺术机构在艺术市场中话语权力的进一步增强，全球艺术市场对于当代艺术偏重的趋势仍将会愈演愈烈。

　　当全球艺术品市场自2002年以来的这一波行情愈演愈烈之时，当艺术品的价格像乘着火箭不断窜升的时候，我们已经无法从艺术价值或者市场内在的角度去找寻任何恰当的答案。对于投资者而言，趋势投资也已经取代了价值投资，只要后市还有上涨的空间，那么现在就是入市的根据。

　　判断中国艺术品市场的后市发展走势就必须对于中国艺术品市场的购买力及其未来潜力加以进一步分析。根据相关专家的研究结论，中国经济目前虽然受到各种不利因素的影响，但是经过30年的改革开放，中国的财富仍处于一个明显的增长周期之中。根据美林和凯捷公司《2007全球财富报告》的数据，2006年中国富裕人群的增长比例达到了7.8%，2007年的相关数据则为20.3%，是2006年的2.5倍多，也是近年来最快速的增长率。而2008年胡润榜针对“中国富豪的消费倾向”所做的一份报告，其中涉及中国千万元富豪青睐的收藏物品的一个排序，“当代艺术品比例为36%，手表和珠宝为34%，古玩为16%，豪华车为14%”，这也从一个侧面展现出了中国艺术品市场的未来购买潜力。

　　以苏富比、佳士得两大拍卖公司为例，它们无疑是艺术品市场全球化的受益者之一，也是全球化背景下艺术品市场中的跨国公司的典型，几乎占据了全球拍卖市场约90%的份额。事实上，苏富比和佳士得两大拍卖公司的拍卖，就如同纽约、伦敦的股市一样，基本掌握了整个艺术拍卖市场的节奏和大盘方向，甚至成为了“领涨”或“领跌”的风向标。以苏富比、佳士得为代表的中心定价标准也迅即而深刻地影响到了国内市场，甚至影响到了国内的当代艺术创作，即所谓的“中心定价引导区域性的艺术创作”。“这带来一个问题就是，由于跟随中心定价这个原则而扼杀了中国创作中本来所具有的多样性。在全球化的互相参照下，使中国的艺术市场不但在向国际定价靠拢，连品质与格调也在接近，即‘物有所值’。这就是全球化所带来的挑战。”

　　《中国拍卖》：对于刚刚结束的纽约苏富比“亚洲当代艺术”专场的拍卖结果，您如何看?

　　赵力：这是苏富比在纽约举行的最后一场“亚洲当代艺术”的拍卖，因而大家都很关注。这场拍卖现场大约有7、80人，表现得比较冷清，无疑是受到了美国金融市场剧烈动荡的影响。上拍211件艺术品，只成交了137件，成交率为64.9%，是历年来纽约苏富比“亚洲当代艺术”专场成绩最差的一次。

　　我认为，金融动荡并不是这场拍卖成交差的主要原因。艺术品市场是信心型的市场。苏富比在拍卖前宣布撤销纽约“亚洲当代艺术”专场的做法，对市场信心是有损伤的，而且，负责这个专场的主管在拍卖前离职，也对这场拍卖产生了不利的影响，加之，这个专场征集到的好作品少，也是其业绩差的一个原因。

　　★中国古代书画会成为今年秋拍的避风港。中国书法和古籍善本在今秋的拍场还可能带给人们一些惊喜。

　　★中国文化精品目前正处于价值发现、回归阶段。由于这些板块没有经过人为地炒作，所以，价格会稳步攀升。

　　★经典艺术，在西方指的是印象派及其之前的艺术作品，而在中国主要指的是古代书画作品和古董。经典艺术门槛比较高，资源相对有限。前者决定了这一领域的参与者主要是具有一定鉴别力的收藏者，后者则将那些惯常以资本操作为目的的短线炒家挡在了圈外。而从历史的角度加以观察，经典艺术对于整体市场而言往往具有“避风港”的重要意义。

　　中国古代书画——今年秋拍的避风港

　　《中国拍卖》：从2006和2007年来看，中国古代书画的市场表现也是非常引人瞩目的。在市场动荡之时，中国古代书画能够成为资金的避风港吗?

　　张忠义：中国古代书画会成为今年秋拍的避风港。中国书法和古籍善本在今秋的拍场还可能带给人们一些惊喜。

　　在回归传统，国学盛行之时，这些经过了时间的沉淀，已经有了自己在历史上的明确定位的中国文化精品目前正处于价值发现、回归阶段。由于这些板块没有经过人为地炒作，所以，价格会稳步攀升。

　　以中国古代书画为例，以中国古代书画的历史价值、文化内涵和存世数量来看，它们的价格还没有达到中国历史上的最高价值。

　　徐悲鸿用20万银元和自己的20幅作品换回了《87神仙图》。而当时北京城里一个上好的大四合院也不到一万银元。

　　为了从文物贩子手中购回《游春图》，张伯驹作价220两黄金变卖了自己占地15亩、曾是大太监李莲英住所的豪宅，又卖掉妻子首饰，花去了整整240两黄金。

　　而仇英《赤壁图》拍出的7800万元价格，在北京又能买得起几个四合院呢?这么一比较，我们就知道这个“天价”其实并不高。

　　这是纵向比较。我们还可以横向比较一下，法国印象派的精品可以卖到7、8000万美元，而我们同时期的，如任伯年的精品才卖到几百万人民币。

　　早前国际著名拍卖行也曾拍卖中国古代书画，后来放弃了。近年国内拍卖市场古代书画亮点频出，因此，他们又重新开始拍卖中国古代书画了。这一方面说明他们清楚中西方绘画的巨大差价，看好中国古代书画的前景。另一方面，也反映中国拍卖业的成功和正确引导对他们具有很大的反作用力。

　　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中国书画、瓷器、玉器、古籍等等应该是中国拍卖公司主拍的东西，长期坚持，形成主导品牌。随着国力增强、人民富足、中华民族的经典作品一定会为世界瞩目。没有自己的主拍内容和品牌，急功近利，唯别人马首是瞻，就不会前程远大，对于这点我们应有清醒的认识、坚定的信念和切实的努力。

　　中国拍卖业需要自己的话语权、定价权，不能老跟在别人后面转，更不能总为别人的行为寻找理论注解。中国艺术品市场虽然短期还将调整，但前景非常光明，随着中国经济增长，中国收藏家投资人水平的提高，艺术品市场的全球化，中国艺术品市场的交易中心一定会在中国北京。中国艺术品市场定价权和话语权也最终会由中国人掌握。

　　在此，我要提醒我们的收藏家或者投资人，应该学会在艺术品市场，捕捉和发现那些具有先行指标意义的一些行为，做出正确的分析判断。比如书法、信扎，三、四年前，就有国家大博物馆花巨资在买了，今天的持续行情自然顺理成章。

　　赵力：近观现阶段的艺术品市场，可以看到在现代及当代艺术的部分，出现了明显的“名作”行情，而在另一方面艺术市场的热点也出现了“向后转”的迹象，即对经典艺术的再度关心。

　　经典艺术，在西方指的是印象派及其之前的艺术作品，而在中国主要指的是古代书画作品和古董。经典艺术的市场特点非常明显，那就是门槛比较高，这里指的门槛主要是鉴别力，还有就是市场资源相对有限。前者决定了这一领域的参与者主要是具有一定鉴别力的收藏者，后者则将那些惯常以资本操作为目的的短线炒家挡在了圈外。而从历史的角度加以观察，经典艺术对于整体市场而言往往具有“避风港”的重要意义。

　　2008年艺术品市场对经典艺术的再度关心，充分反映出在目前众多的不确定之下，市场正在通过自身类型结构的有效调整来积极抵御可能到来的市场风险。除了通过热点转换而积极寻找稳定的市场支点的意义之外，经典艺术的价格上涨，尤其是指标性记录的出现，一方面将通过防御性的策略重新凝聚市场的信心，而在另一方面则会冲抵当代艺术的市场风险。从2008年艺术品市场的情况来看，无论在纽约还是在北京，经典艺术的行情不仅具有明显的抗跌性，而且还屡屡创出了新高，这让人们看到市场类型的结构性调整的有效性，看到了市场机制自身运作的有效性。与此同时，当代艺术“名作”行情的继续延伸，也构成了支撑后市发展的更为积极的一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