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人：赵力 孙国胜

　　被采访人：日本亲和(Shinwa)艺术拍卖株式会社社长仓田阳一郎

　　采访时间：9月5日

　　采访地点：北京昆仑饭店

　　文字编写：胡兆才

　　奥运过后的中国当代艺术市场，开始经历自从它诞生之后的第一次风波。面对中国国际地位的上升，还有当前全球范围的经济大动荡，整个亚洲的艺术市场将会何去何从?种种不安的言论与疑问相继出现。中国这头东方醒狮，面对当前的风波显得从容而镇定，她如今正在成为众望所归的雪中之炭。全球的艺术精英同样将目光投向了这里。

　　日本积极介入亚洲市场

　　艺财：请社长先生介绍一下公司的情况和特点。

　　仓田:在日本所有的拍卖公司里面，我们的历史是最悠久的。另外，我们的公司也是在大阪的上市公司，之前我们主要是拍卖日本的现代美术。为了培养当代艺术的市场，从两年前我们开始经营当代美术的拍卖。我们公司虽然现在以当代艺术为主，但是在此之前经营的领域非常多，有日本的现代美术，还有西洋美术，还有西洋古董，珠宝、手表、葡萄酒，每年有三十场拍卖会。

　　为了将日本的当代艺术推向国际，我们计划首先开拓面向亚洲的市场。去年夏天我们在首尔举办拍卖节，第一次在韩国开拓了我们的市场空间，我们也参加了今年八月底在台北举行的台北艺术节，今年11月份我们准备在澳门举办日本和韩国联合的拍卖会。

　　艺财：你们是如何区分现代艺术和当代艺术的?

　　仓田:日本二十世纪画坛既有日本画，也有日本的西洋画，以此为中心，逐渐经营起的市场。这些作品主要是二十世纪日本人画的日本画和日本的西洋画，日语叫近代美术，汉语是现代美术。日本现代艺术主要以国内市场为中心。当代美术，是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开始，这些艺术家不拘泥于日本传统的美术画法，然后在世界各国也有市场，这种美术就称为当代艺术。

　　艺财：你刚刚提到的，与首尔、保利的签约合作等等，对于这些拓展是怎么考虑的?目的是什么?

　　仓田:首先中国的当代艺术在短时间内就已经国际化并且做得非常好，但是日本的当代艺术却没有什么起色。所以我们想通过拍卖将日本的当代艺术介绍给世界。日本艺术作品有独特的思想和特色，将会带给亚洲和世界藏家心灵的震撼，但是现在却未得到国际的认知。所以我们想通过拍卖与韩国或者将来比将成为文化中心的中国合作，立足于亚洲，然后走向世界。另外由于日本现在经济不景气同时对中国当代艺术也不太了解，日本藏家对于高价的中国艺术品还不会去够买。我们想通过这样的合作来互相介绍双方的艺术作品给本国的收藏家。

　　艺财：刚刚你提到的在一个地方、同多个国家的拍卖公司一起来做拍卖周，这种有别于简单的资源整合的商业合作模式，公司是怎么考虑的?

　　仓田:以前把日本的艺术作品拿到保利或者首尔拍卖，或者首尔、保利拿艺术品到日本拍卖，都是单独的市场行为。但是这次在亚洲举办的拍卖节是不一样的。日本、中国、韩国、印度尼西亚的拍卖公司都集中到一起进行拍卖，每个拍卖公司都有自己的客户、艺术作品，同时各方的收藏家也聚集到一起，这样就可以同时收藏其他国家的艺术品，这是一个很大的尝试。

　　艺财：中国的当代艺术在日本有没有市场?有没有日本的藏家来购买中国的当代艺术?或者日本拍卖行有多少家会征集中国的当代艺术品?

　　仓田:现在很难有机会介入进来。像方力钧、张晓刚，他们在日本的展览机会很少。去年一个上海的艺术家在我们下属的画廊举办个展，我们才有机会和他联系起来。北京的艺术家还没有到日本来做展览，所以我们就没有机会介入。

　　艺财：你们即将举行的联合拍卖为什么放在澳门?而没有放在香港?

　　仓田:在香港已经有成功的拍卖公司，我们去只会被动地跟随，形成竞争关系。但在澳门还没有新的商业模式，所以我们要去开拓。澳门有世界最大的赌场，也许经过我们的拍卖会以后，会更加有名。

　　艺财：日本的拍卖公司佣金是怎么收的?这次在澳门举行联合拍卖，韩国和日本的拍卖公司的佣金也是不一样的，这个怎么协调?

　　仓田:我们还正在协调的过程中。我们两家公司佣金是不一样的，像我们300万日元之内是21%，300万日元到5000万日元之间是12%，5000万日元以上的部分是10%，而韩国的拍卖公司， 1000万日元之内是10%，超过1000万是8%，比我们便宜很多。我们也许会取15%一起来做。但是现在还没有具体协商好。

　　艺术市场支撑力来自日本本土买家

　　艺财：日本有多少家公司主要经营日本的当代艺术?是不是主要在经营日本的艺术品，有多少日本藏家来支撑这个市场?还是大部分都是外围的一些人?

　　仓田:目前日本有五家拍卖公司在经营当代艺术，但只有我们是最大的。日本的艺术市场当然还要靠日本的买家来支撑，但是因为经济原因，买家的购买能力比较低。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就是我们公司的一个课题，我们需要亚洲买家的支持同时还要创立不同的商业模式。我们每次的拍卖客源也都是不一样的。日本国内大概占40—60%，亚洲藏家占35—50%，另外5%来自欧美。

　　艺财：亚洲藏家的构成是怎样的呢?有很多以前收藏西洋美术的人转到日本当代艺术收藏，还是有新的力量?现在有很多日本当代艺术家都是动漫风格，是不是又有一些新的藏家，比如说年轻一代的新藏家进入市场?还是以前老藏家互动参与进来的?

　　仓田:在日本，现代美术和当代美术的收藏家是分开的，现代艺术主要是50岁到60岁以后，70岁、80岁这些人。现在买当代艺术的，是一些新兴的企业家和艺术投资基金。但是在这个过程中，现代美术藏家开始对当代艺术产生兴趣，并且研究他们的前途，现在是一个转变的过程。

　　艺财：青河公司现在正在着眼于整合亚洲资源，但是日本当前的经济状况，会不会影响到日本国内的市场?你们公司有什么样的策略?

　　仓田:虽然日本有好多当代艺术家，但是他们的创作内容都以日本人物画的形式为主，视野比较狭窄，所以必须通过我们的运作，让他们的视野开阔，这样的作品可能会更有价值。

　　中国会步日本后尘吗?

　　艺财：现在很多媒体都提到，中国当代艺术可能因为价格太高而有泡沫，所以很有可能步日本后尘，你认为中国是否可能出现日本上世纪90年代的情况或者会有自己的发展趋势?

　　仓田:首先有价格上涨就会有价格下跌，短期内价格上升过快，市场就会进行调整，这是正常现象，好的艺术品会经受住时间的考验。中国以后将成为东亚文化的龙头，如今正处在起步阶段，虽然价格现在很高，经过市场调节可能会下跌。但是在若干年以后，中国艺术品的价格可能会比现在更高。

　　日本的艺术发展是从上世纪六十年代开始的，61年到62年是日本经济的泡沫期， 63年以后，艺术品价格突然上升。然后到64年东京奥运会结束以后，经济回落，艺术市场也急剧下跌。现在北京刚开过奥运会，跟六十年代的东京是非常相似的，虽然短期内会有一个大的波动，但是在今后二十年、三十年还是会一直上升。

　　艺财：作为日本市场的专家，你认为90年代东京艺术市场出现的波动，是内部问题还是外部问题?是西方操纵的结果还是日本市场自身的原因?

　　仓田:70至80年代，日本进入了另一个经济的高度成长期，但是其中经过了两次石油危机，到了90年代经济泡沫以后，艺术品市场下滑。这跟供求有很大关系，在60年代到70年代是日本人口的成长期，人口增长拉动了艺术品市场的需求。但到了90年代日本艺术品供应量巨大，但是购买的人很少，与西方的操纵没有关系。

　　艺财：90年代，中国艺术家在日本的很多，像蔡国强，方力钧。东京也有很多关于中国当代艺术的展览，为什么日本的收藏家却很少关注呢?

　　仓田:90年代，日本经济泡沫崩溃的时候，日本收藏家买到艺术品，可能三个月之后价格就会下跌很多，所以很多人不再购买艺术品。不仅仅是中国艺术家的作品，由于供应过多，日本艺术家的作品他们也不买了。

　　艺财：90年代时日本的当代艺术和中国很像，都是“出口贸易”，有人说村上隆在日本就没有收藏家，情况是这样的吗?

　　仓田：因为当时经济不景气，虽然日本有很优秀的艺术家，也卖不出去。像奈良美智、村上隆他们都是在纽约成名之后才回到日本。

　　艺财：今年香港春拍，中国当代艺术出现波动，同时韩国、日本当代艺术有一定增长。中国和日本在整个亚洲是不是有一种竞争的关系?

　　仓田：也许是因为中国当代艺术品价格太高，很多人开始害怕，同时日本的当代艺术家又刚刚出现，所以可能有人感兴趣。这是一个此消彼长的关系，但最后大家会一起走平。

　　艺财：近几年，不管在香港还是纽约，亚洲当代都是以中国为主。按照你刚才的说法，将来中国和日本、韩国将是一个平衡发展的状况，而不是以中国为代表的发展?

　　仓田：近几年来在世界上，不管在纽约或者在香港，亚洲当代艺术专场一般是以中国为主，然后日韩为主的状况。刚刚说，可能是大家对日本艺术有一个再评价，如果这个趋势进行下去，日本或者其他国家会成为一个平衡的状况?而不是以中国为代表的发展。

　　关键看谁运作这个市场。如果单纯从市场规模来说，日本、韩国肯定不是中国的对手。但是如果运作中国市场的人跟日本艺术家联合，也许日本艺术家的作品价格会超过中国，如果中国的拍卖公司或者市场运作中国艺术家的话，那日本、韩国肯定是超不过的。苏富比进入香港投入了20年的资金和精力，我们可能也要花很长的时间来培养这个市场。

　　汉字文化圈将会成为下一个焦点

　　艺财：你觉得亚洲或者说东亚的艺术市场能不能整合?市场的信心在哪里?

　　仓田：我认为艺术与经济有很大联系，我相信亚洲将会成为世界经济发展的龙头。19世纪巴黎博览会之后，巴黎成了世界艺术中心;二战之后，转到了美国纽约; 911事件之后，随着中国的发展，艺术中心会转移到亚洲，确切说是转移到北京。

　　将来亚洲的经济圈是以汉字文化圈为基础的，日本虽然也属于汉字文化圈，但是又有区别，如果单纯依靠自己独特的文字和文化，日本的艺术肯定无法进行很大发展。所以日本必须融入大的汉字文化圈。例如从中国到新加坡，然后到印尼。所以大家要融入汉字文化圈里面进行经济发展和艺术市场发展。

　　艺财：从汉字文化圈的角度来讲，亚洲的当代艺术是不是有一个共同的发展趋势?

　　仓田：我认为随着经济的发展，中国肯定会成为世界经济发展的中心，随之也会成为世界文化发展的中心。19世纪的巴黎是艺术发展中心的时候，世界上的艺术天才都集中在巴黎。60年代，纽约成为世界艺术中心的时候，也是各个国家的天才都集中到美国。随着时代的发展，等文化或者是经济发展中心转移到北京以后，艺术的天才都会集中到北京来。这是一个自然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