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为山《义勇军进行曲——聂耳》小稿

　　吴为山视德加为知音，在他眼中，德加观察人物的势、态、神、韵入微之至，把每个动作之间的转换瞬间都表现出来，没有丝毫概念性动作和形态，挥写自如。德加的作品让他感到雕塑的永恒不全在于纪念碑似的大造型——稳衡、庄重、体量……吴为山在德加的作品中发现了他潜心追求的表现意念，瞬间也是永恒，生命的绵长是由无数瞬间组成，有意味的瞬间是艺术的生命。“瞬间的永恒”理念成就了吴为山的写意雕塑，并被他运用在《义勇军进行曲——聂耳》的创作中。

　　“《义勇军进行曲》这个题材我选择作曲者聂耳为创作对象，目的是通过塑造聂耳这个具体的人来表现独立自主、向上、进取的民族精神，特别是要传递中华民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要前进前进前进进，不断向前递进的向上精神。每个人都发出最后的吼声，是作品想要体现的灵魂。”

　　创作写意肖像雕塑，对吴为山来说已是驾轻就熟，但《义勇军进行曲》的人物刻画还是让他颇费心思。“单纯人物肖像的创作较为简单，只需要从人物面貌、神态、内蕴上下功夫就可以，重大历史题材的雕塑创作则要更深入探讨人物所处的宏观历史背景，通过肖像雕塑作品表现出人物背后的巨大力量。”吴为山认为，《义勇军进行曲》的创作，是要通过聂耳喊出强国自立的最强音，虽然是静态的雕塑，但一定要有旋律感，要把《义勇军进行曲》的旋律融进作品中，这种律动通过将作品的体量、造型、材质以及一系列手法表现出来，特别是要通过比较激昂的线条体现出义勇军进行曲的磅礴气势。

　　吴为山的雕塑多为人物，但其表现手法和韵味则更多地借鉴于中国传统的写意山水。《义勇军进行曲——聂耳》的最大特点是突破了肖像在历史主题性雕塑中肖像的概念。“过去我们表现历史是把人做得惟妙惟肖，这是雕塑惯用的手法，是作品的基础。聂耳肖像雕塑为了体现出重大历史题材的概念，必须通过一个具体的人来表现一个宏大的历史事件，通过肖像来表现中华民族的精神，这是最重要的。聂耳是历史人物，但又不能按照塑造历史人物的刻板模式去塑造聂耳，事实上，聂耳身上饱含的爱国者的抱负、风华、才情是我最想表达的。”吴为山说，聂耳形象的塑造与他以前塑造的音乐家肖像都不同。“以前我创作阿炳的雕塑，营造的是月光下非常悠扬飘逸、律动的身体，虽然表现手法和聂耳的肖像雕塑差不多，但它更接近一块太湖石，阿炳平静如水，聂耳却要激情洋溢。不能把聂耳表现成一个文学家，通过聂耳留下的影像资料可以看到，聂耳外表英俊，深受女性喜爱，所以这个聂耳一定是一个才华横溢的聂耳。”

　　把个人利益和国家利益融为一体的献身精神，始终是我们艺术创作的主旋律，为了找到合适的体例，吴为山在创作过程中一次次地尝试、感受，他认为这件肖像作品不需要太大的体例，高1米左右为宜，这样一旦最后定稿，在短时间内就能把作品一气呵成创作出来。作品如果太小，创作过程很难放开，作品如果太大，则修改起来比较困难。“我在和这个肖像的不断遭遇中，试图找到一个最好的角度把艺术家的情感表现出来，把艺术家对人物最深刻的理解表现出来，并找到最好的艺术形式感，这种艺术形式感不是生搬硬造能出来的，而是在一次次升华遭遇过程中找到的更恰当妥帖的艺术形式和精神。”

　　国家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有突破，吴为山一直为摆脱长期以来人们心目中雕塑高、大、全的思维定势作着各种努力。为了超越这种思维定势，《义勇军进行曲——聂耳》的雕塑在人物动作的塑造上摒弃了音乐家的习惯性动作——指挥。吴为山认为，指挥这种太大众化的标志性动作已经到顶，无法继续释放聂耳的激情，所以他塑造了聂耳蓄势待发、酝酿旋律的场景。旋律体现在聂耳的衣服上，通过聂耳飘动的大衣把这些旋律形象地体现出来。要让观众感到，那已经不是衣服，而是波澜壮阔的历史，它就是主旋律。重大历史题材的创作强调主旋律，但主旋律不仅仅是宏大题材的问题，而是中华民族不畏强暴、独立自主的精神。在创作中，还要注意时代特色，不同时期的音乐家有不同的表现方式，所以聂耳的形象不能塑造成现代指挥家和作曲家的样子，聂耳肖像雕塑的精髓在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这是当年时代精神最集中的体现，也是吴为山对这件作品给出的贴切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