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阿密的火热气氛已经成为年末美国艺术品市场一抹亮色，关于艺术的话题不会因为市场的热闹或者冷寂而停留。针对当代艺术存在的诸多问题、里希特的摄影绘画在中国引起的“临摹热潮”以及有关世界双年展的各种疑问，昨天，早报记者与《艺术地图》杂志专程联合采访了耶鲁大学艺术学院院长、2007年威尼斯双年展总策展人、里希特研究专家罗伯特·斯托，斯托本人也是一名抽象画家，提起达明·赫斯特，他说，赫斯特并不是个好艺术家。

　　东方早报：现在很多中国油画家不再写生，而是直接按照照片画画，里希特也以画摄影图片取代写生，他们有很多模仿里希特，就把这种里希特式的模糊看作一种时髦。您怎么看待这样的情况?

　　斯托：无论他们是不是抄袭里希特，有多少人在抄袭里希特，我依然觉得里希特的模糊很美。模糊对里希特本人来说是有意义的，所有的东西没有完全的黑和完全的白，人们都想知道真相，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发生，里希特觉得所有的东西都是灰色的，没有谁可以告诉我们真相，真相掩盖在历史中，我们永远都不知道真相是什么。画面中模糊的女人形象也许在很多保守的人眼里看起来像个怪兽，我们可以不同意画中人的政治观点，但我们在模糊中看到她们的悲伤。所以美不是他的风格，也不是他的效果，这是一种表达方式。

　　画照片和写生不一样，里希特以前也一直出去写生。看一个物品时你眼睛会移动，身体也会动，画画是在一个特定时间内，相机的摄影是一次成像，因此相机和塞尚所绘的景色都不是真实的。我们看每一个作品都有不同的感受，绘画的真实性不是单方面的真实，要基于不同时期不同看法在不同国家。

　　东方早报：双年展总策展人写的文章总是很学术，从政治哲学历史的角度出发，但艺术家却越来越像写日记那样做艺术，越来越私人化、本能化，有些艺术家指责评论家过度解释作品，您觉得两者之间有对立吗?

　　斯托：2007年威尼斯双年展，我用的标题就是“用感觉思考”。我感觉知识分子和艺术家并没有那么对立，直觉和创作也没有那么对立。真正有知识的人非常有想像力，好的艺术家大部分很聪明，微妙的不同是，不是你知道多少，而是你知道了什么时候用，用什么。好的艺术家可以在两者之间自由来回，好的知识分子也是这样。知识分子害怕有直觉的知识分子，艺术家害怕有想法的艺术家。

　　东方早报：当代艺术发展到今天，像一个标签，好像什么都是当代艺术了。

　　斯托：当代艺术、现代艺术这些词都具有时间性，是暂时的，现代艺术在不同地方开始于不同时间，当代艺术这个词只是在解释最近与现在发生的。

　　我们的博物馆中每件作品应该能引起一个辩论的主题，大家一起辩论艺术史上最好的作品是什么。

　　东方早报：当代，艺术有了新的关系，那就是与资本的关系，人们讨论艺术品就像讨论股票一样，人们热衷的是达明·赫斯特又卖出了什么样的纪录，这些对于艺术的影响很大，您觉得呢?

　　斯托：这样的讨论必然存在，但只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存在。比如建设道路的公司，他们做的是有一定价值，如果你买了他们的股票，估计十年内价格会如何，你就是在赌博，但并不意味着不需要建设道路。达明·赫斯特很聪明，却不是好艺术家，我们讨论他只是因为他玩这个很在行，而且在近几年玩得正确，但十年以后没有人会要他的作品，他在当代艺术史不会拥有重要地位。

　　东方早报：现在好像有两个艺术史，一个是史学家写的，另一个是资本收藏家创造的，这两个艺术史都在争夺观众。

　　斯托：收藏家在创造市场史，不是艺术史。二三十年后，达明·赫斯特一定还存在于一些博物馆，我们去看他，就像去人类学博物馆看标本一样。从艺术性上而言，他的重要度很小。在一些正急于发展博物馆系统的国家里，听到很多谈论，却并不深入了解艺术市场，花了很多钱买没有意义的东西——北京和印度的一些富翁都这么干，但是我不。

　　我的作品也参加博览会，但是我不进入这样的市场，我的工作就是把艺术推广到每一所公共学校。如果我跟收藏家太近的话，人们就不会相信我，当然，我为此亏了很多钱，薪水够我用了，就不要再谈钱了。

　　和艺术家谈论的基本问题应该是谈这个作品说了什么，而不要谈市场说了什么。

　　东方早报：在您看来，中国当代艺术还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够吗?

　　斯托：我可不想做浮光掠影后的专家，我只想说，从外面看的话，中国当代艺术需要对专业策展人的支持——包括道德上、精神上的支持，学者和艺术评论家也需要支持，让普通大众参与和听到他们的讨论，关心这方面的讨论。未必要一致赞同，但是能互相讨论，这样中国当代艺术就能保持清醒，其他所有问题就有改变。我们也需要钱，但不能乱花。现在很多中国人关心绘画，但很少人关注影像、装置等其他形式的艺术，当所有的形式平衡一些的时候，情况会好一些。还有，在绘画领域内的辩论理应更尖锐，而不要把焦点集中在这个学校和那个学校之间的攀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