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的意义
2009-03-10 09:15:27 未知
——“绘画的行进”中国表现主义油画八人展访谈录之井士剑
时间:2009年1月14日
地点:北京顺义俏江南餐厅
【主持人手记】井老师给我“时不我待”的印象。从杭州到北京,从北京到杭州,看不出风尘仆仆的丝毫印记,仅仅几个小时的空当儿,他把自己的想法很明确地表述给会友,并且借用晚餐的时间完成了我的访问。然后夜间又登上飞机飞往杭州的家。尽管此行匆忙,但他依旧谈笑风生,踩着颠覆的热浪,叙述着他之于表现主义的理解与激情。有人说,任何一个成功的人骨子里都流淌着叛逆的血。
井士剑,人如其名,一个行者,不似西湖边的文人。
经典
孙欣(以下简称孙):您在创作初期,为何会选择表现的创作方式,这与您所处的文化环境与社会环境有些关联吧。
井士剑(以下简称井):关于“写实绘画”,我一直关心两个问题:第一,中国的文化传统是形而上的,逻辑性不强,物质感不浓厚。人们对写实性与物质性的渴求,或许与民族自身的生存状态有关。第二,作为艺术的两种创作方式,无论是写实还是表现,都应该并存。但在我们中国现在还存在一种倾向:最写实是写实画派。这一点非常可悲。一个国家的文化背景和社会环境决定了人们对于艺术的包容度和理解度。殊不知,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所谓意象、写意、书写性的东西,不仅仅是一个迹象事物,更代表了人类的思考状态。
孙:是的。可能从某种普遍意义上,很多人更关注于写实性和经典性的必然联系。
井:恰恰忽略了一个问题:写实所追求的原则与审美性是在古希腊就早已奠定了的。古希腊追求的典雅、高尚、神性,恰恰也可以在蒙德里安的冷抽象绘画中得以显现和传承。毕加索也具备这种古典传承精神,他画了很多古希腊的造型。如果仅仅把简单、写实、特定历史时期的古典艺术作为古典精神去理解是有问题的,进而不能带来对于古典精神的正确理解。其实表现主义绘画是对唯美性的冲破,它就是因为人们想摆脱传统束缚才出现的,希望精神性在表现语言上完成突破,而不是在内容和符号化的概念中。
孙:面对评论家、藏家对艺术家的创作提供的这样、那样具有潜在指向性的评论,可能会引发艺术家东西南北不同方向的思考,每个画家都要在多元化选择当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部分。最开始您如何找到了自己的绘画语言?
井:在中国特定的历史时期,大约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出现了“85新潮”。凡文化和艺术,反抗主体意识相对容易,若反抗一个基础性的、具有广泛群众的东西就更难。搞当代艺术,搞一个破坏或者一个效应,是很简单的事情,但能够从骨子里面产生颠覆性则是很难的事。中国的当代艺术,毕竟是属于精英文化。我们在探讨精英的时候,在某些情况下并不等于说前卫就是精英文化,古典也有精英,写实也有。其中的经典性和引领性才是精英之因。
“89”之后中国出现当代艺术,西方的艺术也引进中国。中国当代艺术家就面临着两种选择:有些对西方文化渴望的艺术家就到了海外;而面临更大程度痛苦的则是留守本土的艺术家。改革开放刚刚开始之时,人们对物质有了空前的追求,今天可以回望其结果和过程。我记得88年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就画表现主义。当时没有人看好它,甚至不让参加展览,因为它脱离了改革开放初期人们对唯美性的渴求、企盼。那个时期,中国文化的意义就在于突破既定模式,而不是模仿西方。正所谓,在“敌战区”工作是更难的一件事。
孙:您不是一个主流文化的跟随者,而是反叛者和另一条路的探索者。
井:在体制当中,远比脱离体制的艺术家所要经受的更多。
批判
孙:从早期的《西湖写生》到2006年的《江湖》,实际上始终都是跟您日常接触的大环境有关。能感受到外部环境对您的冲击还是很大的。您认为艺术作品与批判性两者之间有一个怎样的关联?
井:社会如果不具备批判性是有问题的。批判性有两种:第一,语言自身的批判。你不能要求每个艺术家赋予作品以政治性批判。在色彩上进行批判,同样具有批判意义,只是这种来得要更慢、更内在。这种唤醒,远比政治层面难得多。我觉得很多当代艺术完全是重复的,没有批判性,只是把历史记忆的颜色拿出来,并在内容上加了一些东西。比如一个画家颜色很纯,以前不曾有人这样做过,我认为这就是一种批判性。所以,我们不要以单一的方法去强调批判性,要以多重意义去丰富它。我本人更倾向从文化意义以及人本身去思考、去批判。
我为什么画《西湖》系列呢?早些年前的一天,我突然间对“地域性”的问题感兴趣。画中的“西湖”不是一张简单的风俗画。别人看西湖都是春光明媚,可如果阅读一下西湖的历史,就会把它想象成一个静谧、深沉的一个地方,就画了西湖,后来我有好几个学生也画了。在我之前没人画过。
孙:这次展览最重要的意义,是它区别于部分当代艺术所提供的简单图式化、符号化的东西,它的切入点是语言本身,思想本身。美术史上的名作,往往不具备当下性、时代性,今天来看还是具有强烈的审美意识,看不出过于强调的时代痕迹,仅仅着力在画面当中。
井:在美术史当中,无论你选择站在哪一边,都要使自己成为一个经典存在才能站住。像莫兰迪一样,从梦幻般的超现实转到“形而上”,进而回到最纯、最本质上的东西当中。像他所承载的那些东西,画的那些画,看似鲜活如生。试想,面对一个瓷器,上面的画能让人产生栩栩如生的感觉,功底太深了。艺术家要么孤独一辈子,要么追逐一辈子,要么就领跑一辈子,只有这三种选择。
相对而言,我觉得艺术批评,包括艺术批评家的发展,全靠自身的鞭策,这点很重要。我回来之后觉得这个系列不合适了,然后就出国画了两年水彩。赴欧洲走了一圈。后来我回国做了很多陶塑,还有水彩大画。用了将近四年的时间,后来终于发现,如果我再玩下去,就被油画界淘汰了。当时还做了三年陶,还想考研究生,想法很多。我觉得,如果仅通过一本画册想完成对艺术家的全面了解和认识,会走入一个误区。在众多艺术家当中,我最崇拜达·芬奇、博伊斯等等这些划时代的艺术家,我不喜欢固定一种风格的艺术家,相比之下,我更佩服像莫兰迪那种的艺术家,但是太难了,也太痛苦、孤独。
统一
孙:您对自己的哪件作品印象特殊?
井:每个时期的创作都有其阶段性的意义。“艺术”这个东西,就是磨练你的心与身体,借助这个过程体验自身矛盾竞相抗争的快感。其实,艺术创作可以被认定是一件非常私密的事情。作品一经完成,它自己会说话,会去完成交流和审视世界。而作为艺术家的我,只对其创作过程保有激情并充满乐趣。我认为最好的作品永远是下一个。
孙:您认为一个好的艺术家的标准是什么?
井:沿着自己的方向、追求,努力工作的艺术家就是一个好的艺术家,艺术创作其实是艺术家自身的事情,做好自己的事比什么都重要。在我看来,每个人都有值得我学习的地方,并乐于在不同的艺术家作品中获取我想要理解的部分。
孙:作为一个艺术家,您尝试过突破架上绘画,做过陶塑,行为艺术《 冰冻2008秒》,还带着“铁路火车”到达过上海美术馆。这份热情和执著让人感动。
井:似乎大家都认同 “艺术就是生活”这个说法,但是在创作中,却常常以“你是不是在表面风格上统一”来进行评价。这种观念并不全面,因为你看艺术史上的大师们,涉猎都很广泛,但都具有共通性。那就是:其每一件作品都具有创造性,而且每件作品之间又有一个潜在的性格特征,这种艺术的性格特征是决定艺术连贯、统一的线索,而不是你采取什么风格与流派。如同我们回到日常生活这个话题:一日三餐会是同样的配制吗?艺术的方式可以不同,方法论是决定作品是否具有一贯性,要不然你就热爱某一方式或固守某一风格,你也可以五花八门。问题是做的是不是最棒的,相对于你自己。因为,在别人看来,你可能什么也不是,但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以艺术的方式生活着,去它的形式与风格!
(责任编辑:张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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