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鹏

　　雅昌艺术网：对今年各系毕业生作品总体的看法如何?今年作品整体完成质量最突出是哪个系?

　　黄小鹏(广州美术学院第五工作室副教授)：我觉得今年的总体情况跟前几年没什么大的区别，至于哪个系最突出这个问题真的回答不出来，因为我在开幕第二天去了顺德容奇工作，所以要下星期再去美术馆看一下。

　　雅昌艺术网：各任科老师对历届毕业生的就业问题会不会有一定的担忧?对毕业创作及就业问题会如何进行指导?

　　黄小鹏：我从来不指导就业，因为我觉得就业跟大学真的没有关系，特别是学艺术这个方面的，可能学设计的还比较涉及到这个方面，可是你说做艺术家的话适合去做什么工作呢?我指的艺术家是狭义方面的，就是以后想从事纯艺术的。那么你去找一份工作，就意味着你的艺术道路被堵住了，你就变成那种早九晚五的白领或蓝领，所有时间精力都被耗尽。所以就业是我从来不关心的一个问题，我只能希望同学不管任何条件，毕业以后都能坚持自己的艺术道路，当然应先把自己的基本生活搞掂，例如打些散工。

　　对于毕业创作，我觉得很难进行指导，因为毕业创作基本是同学在美院这四年的结晶，就是说在这四年里面，你学到什么、你有多勤奋，就会在最后这个作品里面呈现出来，这个东西假不了。虽然说今年的毕业创作说是我和刘可两个人带，但是具体操作、具体指导还是刘可，我只是总体把握一下。我们对同学平时的创作，是尽量让同学发现自己的东西，帮助他们把潜在的力量挖掘出来，帮他们挖深一点，做好一点，不会只是施加一种外在的压力。

　　虽然毕业展还没仔细看，但是针对第五工作室的作品我可以说一下。例如冯立培的《完美》那个作品是蛮有争议的，因为他的行为涉及到其他同学的作品，在他提出方案时，我就跟他提过，要想一想他作为一个艺术家，在一个展览里面，他有没有权力去干涉其他艺术家的作品的问题。

　　雅昌艺术网：那你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理解的?

　　黄小鹏：我不主张去攻击具体的作品，但是他这个有点具体了，他在每一幅画之前都投射一个“完美”，我不知道其他同学怎么想，但是这里面有一种讽刺的意味。这个同学一直以来做作品都是比较有意思的，他想挑战我觉得也可以，但是希望最后不要发生一种肢体上的冲突，这是我所担心的。

　　另外一个是梁丽婷的那棵树的作品，我觉得这是一个比较好的作品，但可惜的是美院里大部分同学都看不懂，真的是看不懂。一般美院的学生包括毕业生能看懂的都是那些很容易解读的东西，但是梁丽婷的东西比较隐晦，但确实是她从二年级进我们工作室到现在一直延续的一个时间非常长的思路，而且我觉得她做的那个装置挺有突破性，就是她离开了美术馆这个空间，直接在大学城附近的树林里做，这个作品有突破性，因为它真正地与周围的环境发生关系，你可以跟雕塑系作比较，他们的作品跟环境是没有任何联系的。但梁丽婷的这个床跟环境中的岩石有是联系的。

　　雅昌艺术网：但雕塑系也有一件作品，在桥的那边湖里有一个方形的玻璃箱子，你有没有看见?

　　黄小鹏：雕塑系是我那天经过看见他们布展，整个感觉很孤立。你说那个作品我过两天再过去看一看。

　　雅昌艺术网：这次作品展中有部分保留了传统风格的作品，但大部分属于先锋实验的作品，您怎么看待这一现象?学院实验作品是否存在仿效社会上一些成型的艺术观念?

　　黄小鹏：首先我不同意这次毕业展里大部分是先锋实验作品，这个提法很奇怪。可能说很多同学都在尝试一种形式上的东西，但如果你没有一个思想框架，所谓的思想框架就是一般人说的“观念”，我觉得这种形式对我来说意义真的不大。我们讲的艺术语言实际上就是一种非常恰当的表达你想要说内容的形式。如果你没有话可说，那么你的语言再华丽，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对于观念，现在很多同学都有误解，我觉得现在很多同学都把观念变成一种嘲讽的对象，其实对观念的理解就是我一再强调的，是一种长期积累的过程，是支撑作品的思想框架。这里面包括你不断地思索，不断地积累。或像“禅”宗的沉思过程，最后突然醒悟的那种东西，这种东西我们才叫做观念，而不是说你看到哲学书上的某一段话，然后把你的作品变成这段话的插图。也不是说你自己没观念，硬要你想出一个观念。上次我跟陈克在那个三校联展研讨会争论过的点子的问题，艺术是没有点子可说的。

　　雅昌艺术网：雕塑系这次展览分离开在自己的场地做，您对这一举措有何见解?

　　黄小鹏：我不是雕塑系老师所以很难发表意见，因为他们建那个场地应该是有一个实际考虑，例如说空间不够。但是我觉得效果还不如原来在美术馆。他们换了空间之后也带给他们另一个问题，一个难题。可能他们时间比较仓促，刚盖好就马上展览，最后就变成一堆在工厂里面刚拿出来的东西。

　　雅昌艺术网：早几年广州美术学院在中国的八大美院中曾被认定为在培养探讨学术的青年艺术家较少，培养出来的都是非常商业型的设计师之类的?您怎么看待这个评价?

　　黄小鹏：我觉得这说的挺对的，因为相比起中国美术学院来说，他们那边有一个比较好的传统，他们的老师比较注重理论。相比起来，广美这边的老师对这方面确实比较弱，这不是个别老师的原因，而是整个学院，确实在人文、理论这方面比较弱。像中国美院出来很多优秀的当代艺术家，他们的优点是作品的观念性比较强，但广州美院出来的优秀艺术家也不比他们少，只不过是路子不大一样，而且可能正是他们接受的观念的训练不多，所以他们反而有一种挺强的突破性。例如，早前大尾象他们做的对城市公共空间的探索在国内是比较早的，在九十年代。当然在广州做这种艺术的人不多，但是在90年代前后开始探索城市空间，广州是最早的。到了七十年代郑国谷这一类型的，有点不按常规出牌的这种艺术家，也是广美培养出来的。然后到了后来曹菲等艺术家，在全国艺术界来说都是非常有突破性的。这个你也可以说跟广美关系不大，但正是广美的弱项使这些艺术家有更大的自我发展的空间。

　　设计这种实用美术可能确实也是广美唯一比其他美院强的一方面。但我认为作为一个美术学院其实不应该这样。我们说的学院首先应该是一个研究机构，虽然说现在扩招以后，我们不能够要求几千个本科生都是这样，但是我觉得起码研究生这个层次应该真正是做研究，而不是研究生还是在做实用的东西。尽管广州的商业发展总是走在全国其他省市前面，但是学院有时候就要跟商业保持距离，超越它们，不应该跟在商业的后面。但是现在反过来，学院基本上是跟在厂家后面，替他们服务。这可能跟中国大环境也有关系。例如说厂家不愿意投资。我前两年跟赵健他们去欧洲一些设计学院的时候，有些公司愿意投资很多钱给这些建筑学院设计学院做真正的学术研究。这些研究也不是马上就可以用，但是它对整个设计、产品的前景是很有用的。在中国什么都讲求马上发生效益。但话说回来，我也看不出来其他各大美院在设计上的学术有什么突出的表现。我怀疑他们比广州还慢半拍。全国的美院在设计方面都是比较商业化的，只是广州走的更前，或者是我对设计不了解，反正据我所知，我也看不到其他美院在设计这方面，不管学术还是商业有什么特别突出的表现。

　　雅昌艺术网：目前在国内，好像设计跟艺术是分得比较开的，感觉就是两个课题，它们应该是有很大联系的。

　　黄小鹏：对，这是不正常的。好的设计应该是有想象力和创造力的，这是设计和艺术的共同点。

　　雅昌艺术网：第五工作室今后的教学会根据社会的发展做一些相应的调整吗?

　　黄小鹏：第五工作室从成立到现在一直在调整，其实我们的整个教学架构还是建立在西方现有的教学架构上面。但是我们碰到的学生，还有中国具体的社会环境都不一样，所以我们一直在不断地调整。我想把我在西方美术学院学过的那些比较好的东西，例如鼓励学生的独立性，全面发展等方面作为五工作室的教学主线，加强学生在美术史、美术理论、人文、社会学、心理学这些方面的知识，作为并不亚于艺术本身的一个课题。在我们第五工作室，这些课题是平等的，这你也可以说我们在像中国美院那样，向理论性比较强那方面靠拢。我们一直在不断地调整，使它能够适应本地的情况。比如说大学生确实在全面的基础上跟西方很不一样。直到现在，很多二年级三年级的学生都弄不懂最基本的东西。我们的教学基本是通过学生提出来的问题来讨论，而不是不顾学生的任何实际情况强加东西给他们。有一个问题我觉得很奇怪，我会经常问同学，你们认为什么是大学，什么是艺术，什么是当代艺术，有些同学认为这个问题没有必要说，老生常谈。其实恰恰这些同学根本就没弄清楚。什么是大学?我跟同学讲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如果你们做的作品跟业余的那些人一样，那么你们进大学来干嘛呢?但是大部分的同学基本上的水准就是这样，做得很业余，连基本的艺术问题都不懂。另一方面，比如说以前我们在八十年代读书那一辈人，在学院是没有任何学习当代艺术的可能性的，我们都是自己学，跟一群要好的同学一起探讨，然后靠很少的几本翻译过来的书来学习。但是现在学院的这种条件比我们那时候真的好很多，有从事这方面的老师，资料、信息、展览也多很多，这种情况下，学生对当代艺术的要求应该比我们那时候要高，就是说你们的起点应该比我们要高，但可惜很多同学都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