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黎明:发现“意象”
2009-08-12 11:36:27 田黎明
编者按:几乎没有画家不写生,山里水边,村头郊外,常见一班画画人次第排开,这种美术景观堪称中国特色。当年,江苏国画院的“两万三千里写生”创作让人耳目一新,为之大震;此后写生作为改良中国画的创新手段,渐渐地成为画家的一种创作习惯。今天,规模化的写生遍地开花,难免被人质疑为游山玩水、走马观花,画家们又怎么看待已成为常规项目的写生?
明代艺术家沈周在《听蕉记》里说:“夫蕉者,叶大而虚,承雨有声。雨之疾徐、疏密、响应不忒。然蕉何尝有声也,声假雨也。雨不集,而蕉亦默默静植;蕉不虚,雨亦不能使之为声,蕉雨故相能也。蕉静也,雨动也,动静戛摩成声,声与耳又相能而入也。迨若匝匝,剥剥滂滂,索索淅淅,床床浪浪,如僧讽堂,如渔鸣榔,如珠倾,如马骧。得而象之,又属听者之妙也。长洲胡日之种蕉于庭,以伺雨,号‘听蕉’,于是乎有所得于动静之机者欤?”在这一篇文章中,作者借助蕉和雨声的描写来表达自己的感受,并感觉到一种形象的产生——象(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得而象之”)。这种形象既不是蕉也不是雨,而是内部生存的一种经验。“如僧讽堂”、“如珠倾”、“如马骧”都是作者亲身体验,但从其描写来看又与具体对象有所不同。它既不是对象又是对象,是从对象里换转而来,没有这两个对象就预见不到这种“象”。这种互为转化、互相渗化的关系,真可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也。有时候我们创造一种形象,“心”和“象”合一的时候,一定是多年的感觉忽然被找到,就像一个诗人突然想到一两个好句子——这个句子肯定是在他所体验到的属于心性空间的环境里找到的,但又不是在描述特殊的环境,可又得知于这种环境,这种感觉就是在芭蕉和雨中合体而生的“象”,我们可称之为“意象”。
写生就是要体会和发现这种“意象”。《听蕉记》由“听”引出感觉,又由感觉来引出“象”,最后又由“象”复归到“听”的空间,使之从原有时空引发出多元时空或是自我经验的时空,这个经验的时空此时就被转为意象了——“如马骧”、“如僧讽堂”,沈周找到了这个形式,并将这种形式转化为心体。其中,“听”是一个原体,他听到了这种声音,感发的时候,正是在寻找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东西。而“象”引出的形象更多的是一种空间的体验,绘画与此同理。绘画的对象应该是一个原体,我们可以把物象作为一个原本体,外象为一个异体。当“外象”已成为“心象”的载体时,两者是合一的,对原本体的这种认知和感触的方式借助于外象又回到了心象中,外象即是心象。心象始终不是空的,它一定是“有”,这个“有”就是在“无”中生发。外象相对于心象,它本身原是“无”,不存在我们的心象之中,只有在我们的体验中借助一个特殊的空间才能生发出一种“有”。而“有”也是基于有备而来,它一定储存在你的生活经历与文化韵味中。先人所讲的“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就是外象与心象的圆融。如辛弃疾的“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看到它的时候,猛然印映了心性的东西,这是中国画中有关“意”的很重要的表述。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说沈周很伟大,而他之所以画得那么好,就源于他对“意”的透彻理解。我们现在虽做解释也难以参透,但读完他的这篇《听蕉记》以后会提升我们对“意”的一些认识。
(责任编辑:苏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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