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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襄与《华光》

2009-08-27 11:44:27 谢其章

  春夜无事,闲翻旧藏之《华光》杂志,忽见“畅安”之名,从湖社画展的几张画说到近代画家的作风与购画的心理。评审精当,其中一段云:“王心竞先生这次有一张风雨归舟图。把暴风雨倾盆而下,势挟江海的情形写出来,也是一幅难得的作品……王先生在画右边上端题了‘风雨归舟图’五个大字,这几个字太熟了,多少有点落套,我们尽管可以画风雨归舟的情景而不必老老实实去标明,不妨想几句别的句子题在上面。”

  “畅安”自是王世襄无疑,连《华光》杂志的编辑部与发行所也标明是“北京齐内芳嘉园二号”,那不是王世襄住了大半辈子的芳嘉园小院吗?《华光》创办于1939年7月,主编陈慎言。彼时王世襄刚刚从燕京大学毕业,所以第二卷第二期又有了“畅安”的《关于大学毕业论文》,王世襄说:“学士学位太好听了,我对不起这个冠冕堂皇的头衔。创刊号上有“畅安”的两首词,一首《临江仙》,一首《浣溪纱》,都是题画之作。

  接着翻《华光》,又见署名“让言”写的《心住庵小品文·鸽铃赋》,端的美文!赋文结尾处:“已矣夫,阳春时分兮繁华敷,秋风起兮庭芳芜,岁月迈兮将何如?怀兮人天一隅,日登楼兮望云衢,安得飞铃至,惠我尺素书。”猛然悟到此“让言”莫非又是王世襄,除了他还会有第二个人又玩鸽子又会填词吟诗吗?“让言”的《心住庵小品》另有妙文,如《冰花》、《村殡》,皆妙趣横生,文采飞扬。还有一篇《燕园景物略》也出自“让言”,他说:“予来燕京五年,不惮霜雪,不分昼夜,每于人不游之处游,人不至之时至,非冀有获,自悦而已。”这可算是此公的游乐观吧。

  接着翻《华光》,又见署名“陶生”的《及时行乐》专栏,谈“蛐蛐”,谈“大鹰”。这两样地下爬的天上飞的都是王世襄心爱的掌中玩物,难道除了他还会有第二个人既痴迷于蛐蛐和鹰,又能写一手漂亮的文章,像《秋风六忆》那般受到黄裳的激赏?

  当年的读者也如今夜的我,打探“陶生”何许人也。编者打“太极拳”——“本刊自发表《及时行乐》,读者极为欢迎,纷纷来函询问作者姓名,俟征得作者同意,再行公布。此篇写得如许灵活动人,均由作者实践体察得来的文章。”

  这一夜的胡猜乱想,都在《锦灰堆》中解开谜底。与“畅安”一样,“陶生”、“让言”都是王世襄。《锦灰堆》第二卷第684页,王世襄说:“本文的一部分作于1939年,在《华光》杂志连载(1939年第1卷4期,6期,1940年第2卷1期)”王老的文章屡被人剽窃抄袭,王老后来愤而“提出其抄袭证据,揭露其剽窃行为”。我想,《华光》该是最有力之旁证,“纸墨更寿于金石”,想不到应验在“打假防伪”上了。

  《华光》的作者还有傅惜华、谢刚主、知堂老人等大家名士,但我更看重的还是王世襄的那些写于60年前的旧文。这一个春夜的“钩沉发潜”,总算是没白在故纸堆中点灯熬油瞎忙乎。我写过不少关于旧刊物的小文,从来没有一位与旧刊物有关的旧人物,因为读了小文,勾起了旧日情怀,来和我这个旧刊持有者联系一下。只有一次例外,一日正值午睡时分(我几十年来保持午睡习惯一天不落),突然接到一老者电话,言语不清,心中正不耐烦,对方报出大名:王世襄。顿时睡意全无,语调忙客气起来。原来王老看到我的小文,从编辑那问到电话找到我。他奇怪的是我还保存着他在燕京读书时投过稿的旧刊物,并纠正了小文中的一处错误:我说《华光》编辑部就设在王老故居——芳嘉园二号,王老说他住的是芳嘉园一号。王世襄还平易近人地告诉我,我写的关于《锦灰堆》的小文,编辑也给他寄了一本杂志。(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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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谢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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