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与回望中的私语
2009-11-24 14:13:15 彭莱
几年前认识白璎时,他正在租借的地下车库画室里,专心创作一批人物题材的水墨作品。挂在墙上的修改了很多遍的素描稿和水墨小样,让人感到这是一位完美主义者。画中那些年轻人是孤独的。或坐或立,或依靠,或轻舞,他们被从具体时空当中剥离了开来,身体展露于画面,一览无余。白璎用水墨来造型、堆叠,用直觉去平衡、构造画面,使自己笔下的这些人物透露出与生活的疏离感。他们看似安静,但却分明有些悸动而显得心绪不宁,似乎陌生,却又十分地令人熟悉。白璎将这些作品取名为《追影》与《守望者》。这是他对都市生活中的爱痛悲喜省思之后的提炼。
白璎是都市人,干的却是很田园的一行——水墨。在上海这个“城市中的城市”,水墨作为一种艺术形式的生存状况不容乐观。这个城市并非没有水墨传统,从明朝到清末以至二十世纪上半叶,这里曾经数度占据水墨艺术中心的位置。但半个世纪以来,经历了现代工业文明的洗礼,这里留给传统美学的空间并不比中国其他的城市来的更宽阔。不论是在“实验水墨”活跃一时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还是在水墨创作回归传统美学的近期潮流中,上海都不在中心。幸运的是,学院国画教育的存在,让水墨在这个城市获得了生命的延展。白璎正是从学院开始,自然地踏上了水墨创作的道路,并且从未放弃。
在当代选择水墨这种艺术语言是注定寂寞的,这种寂寞不是鲜有志同道合者这么简单,更多的问题存在于实践之中。在当代的艺术环境下,水墨创作不论是探索新路还是回归传统,都需要承担压力。对于那些在现代生存中恰好拥有着一份“悠然见南山”的心境的人来说,运用水墨这种本来就生长于田园牧歌式传统人文理想之中的艺术语言,在“形式”与“意志”之间也许是相对比较容易弥合的,但这同时可能遭到“躺在前人的路上不思进取”的批评。而对于那些试图把这种以淡泊内敛为审美极致的艺术语言运用到对现代都市生活与文化的观察表现的努力来说,在前人没有提供丰富可信的参照的情况下,就需要开拓的勇气和实践的能力,同样,这也要面对来自各种立场的审美上的质疑。
白璎曾坦言,绘画的求索之路对于他来说异常艰难。我想原因正在于此。他清醒地看到,水墨之于现代生活的内涵、情绪的表达,需要在形式手法上有所突破,同时应始终保持对时尚与生活的理性审视,不然很容易被喧嚣的表象所迷惑,陷入浅表的华丽;如若局限于前人开辟的形式之维,满足于一笔一墨的痛快,则又容易流于世俗趣味的简单重复。于是,始终以一种本真的自我面对创作,并且力求在作品中去芜存菁,保留那种本质的、有节制的美感,就成为他一直以来努力的方向。当代水墨探索中对西方艺术因素的融合采纳并不是什么希罕事,但具体到个别的创作中,在中与西之间取舍的角度、融合的方式,则取决于不同的艺术立场与观念。白璎的画面,糅合了写意性的水墨语言与现代造型因素的锤炼。他的《追影》、《守望者》等系列作品,将人物造型的摆布、分割与轻重关系的平衡、瞬间动态的把握,置于创作的重心,以心绪的变化、意境的生发来确定每一幅画面造型的基调,以笔墨的舒缓、紧张、冲突、平衡来呈现造型的特点。通过这样反复地塑造,画面上这些思绪万千的年轻人,成为是内心情感的寄寓,是对生命的咏叹和时间的记忆。这样的创作花费了无数不眠的夜晚,而他正醉心于此,乐此不疲。
当我最近一次去白璎画室时,我知道,他刚刚用一年的时间战胜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病魔,模样消瘦了许多。许是被这场不期而然的遭遇改变,他最近的作品趣味与境界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如果说,过去他笔下的那些年轻男女更多地代表了一种自我省思与剖白,具有比较强烈的私人色彩的话,那么他近期开始涉猎的女性题材,则显示出了更开阔的视野。他让笔下的女性穿越时空,衣着、姿态带有鲜明的怀旧情绪却又并不确定时代,从而展现她们经过时间沉淀的恒久美感。题材的变化是心绪开阔的体现,而心绪的开阔,定然会在形式上体现出来。在这个被命名为《凝》的系列创作中,相比于先前那些“独自等待”的年轻人来说,少了些局促,多了些自然的气息,少了“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执著,多了些“蓦然回首”的感悟,这是画家在形式上更自信的体现,你可以体会到创作者在水墨的渲染与漫渍、冲撞与游离中的快意盎然,以及与古典文脉呼吸交流的那份充实感。
(责任编辑:谢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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