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方力钧       

        雅昌艺术网：本次展览是对你创作的一次系统的处理，在这份完整的档案中，你理想的状态下更想让观众注意你的哪一部分? 作品构思、创作手稿、文献、还是你与艺术态度的关系等等。

　　方力钧：这就好像土壤和植被的关系，或者说营养与排泄物的关系，当代艺术不像某一些艺术门类，不能当成手艺活或者工艺品来处理，我们这样处理这个画面这个手艺可以千年不变几百年不变，当代艺术就像是渔夫出海捕鱼一样，它是出于这个不断调整的过程当中，所以我们想呈现的就是当代艺术在中国本土发生、发展和它的土壤和它的物化最后的成果的关系。

　　雅昌艺术网：这次展览跟台北的那次展览有什么不同?

　　方力钧：在台北的那次展览，它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它名字叫“生命之渺”，一个部分叫“像野狗一样生活”。“像野狗一样生活”是在以前的采访当中有几次提到过的。所以这个展览的策展人特别感兴趣，就把展览的名字定为这个。“生命之渺”这部分全部是在世界各地借回来的作品，因为它空间大，所以一些很大的作品也可以展示。作品的量也比较大，差不多有70多组件。算是规模比较大的一个展览。“像野狗一样生活”这一部分，其实它基本的一些素材就是我们今天展览里能够看到的这些。但是那次展览是我们第一次做这样的展览，所以做的是比较粗放的，就是它很多的线索、关系等都没有疏离的比较清楚。回来之后，我觉得需要更加清晰的呈现，所以又做了大量的工作。

　　雅昌艺术网：评论界很多人说您是一个“符号”画家，似乎要想真正理解您作品寓意，还真得以您所使用的“符号”作为切入点，这是否也是您所希望的呢?

　　方力钧：第一，我觉得“符号画家是”个不错的肯定。在人类的文明史上，成功的艺术家有很多都是符号艺术家，没有符号的时候，这个艺术家就不能成立了，这是社会、历史这些外界对艺术家的要求;第二，其实艺术家不是一个符号，而是一个生命体。生命体和符号的需求有的时候是吻合的，有的时候是不吻合的，在这个时候，艺术家就要做出选择。在不吻合的时候，他是不是随着他生命的需要去调整，或者去协调，还是说放弃自己生命的需求去维持这个符号，对于这个问题，不同的人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其实观众、作品和艺术家的关系，并不是我们想象的这样的一个固定的关系，而是一个动态的关系。艺术家和他自己的作品也是一个动态的关系。有时候有些艺术家希望把所有观众的想像和认识集中起来，让他们按照自己设定的想法来理解这个作品;有时候艺术家的作品是一个提问式的，只是把问题提出来，并没有答案的，每个观众根据这个问题都会有自己的答案，这个时候，观众、作品和艺术家之间的关系就是动态的。比如说，渔民下海打鱼，这往往是一个画片，一个二维的图景，其实渔民出去打鱼，是完全动态的，他随时有可能翻船，随时有可能掉到水里去，他可能捕到鱼，也可能捕不到鱼，所以说我们想去固定的的这个图像是永远不存在的。

　　雅昌艺术网：您的作品很早就涉足海外大型展览，也很早进入西方藏家的视野，在这种情况下，映射到中国的教育领域，您所画的图式有很多后来人在模仿，您对这个现象有什么看法?

　　方力钧：我觉得这从各方面来讲都是好事。有人模仿你，证明有人承认你。你就会有成功的感觉，成就感。最坏的想法，别人模仿你还会是有些收入的。有可能这个人有80岁有病症的老母亲，或者有刚刚生下来的子女，甚至是他什么都没有，但他通过模仿赚一点工资去交一个女朋友等等，无论那一点它都是可以接受而且是挺好的一种情况。那么在另外一方面，对艺术家的角度，模仿者的角度来说，其实你不能奢望全世界拿着画笔的人都是独创性的、开山立派的、大师的。如果每一个人都这样的话，地球上这六七十亿人口…那就等于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总的来说，还是好的吧。

　　雅昌艺术网：有人说方力钧一直以自己的光头形象为视觉语言，附带的信息似乎有些单薄，你怎么看?

　　方力钧：经过这种非常仔细的认真的总结，发现是我把证据提供给别人，我提供给别人的是这个以我为形象的光头作品。另外一方面其实光头作品很少以我为形象的，大家喜欢说是以我为形象的，我也没办法。

　　雅昌艺术网：那你觉得你的这画面承载的信息就是有一定的量吗?过于晦涩，大家还是肯定是接受不了的，你觉得这个说法对吗?

　　方力钧：其实我觉得没有任何一件艺术作品真的是那么的了不起的，就像我们刚才谈到，它是一个动态的一种关系，它也需要观众的一种参与和想象，当然如果你的作品没有调动观众的这样一种想象力，那就是失败了。没有任何一个艺术家能够面对全世界的观众都是成功的，只有艺术家能够获得一部分观众的认识，他就已经是非常成功的。对于观众的想象力也完全是不一样的，比如说，年轻的时候读维利·勃兰特的《呼啸山庄》。他们当时生活在英国的这种偏僻的农村里面，他们的现实生活也好像没有这种波浪壮阔的经历，但是写出来的这些文学作品是那么的动人，这么饱满，好像这些场景都是真的一样。那么他就是用他的这种想象力来弥补了这种现实生活中不存在的，那么另外一个极端，就是你们也看到，我是穷苦出生。在农村，每个村子里面都会几个傻子，至少有一个两个，在村里被小孩欺负，被大人欺负，打他一巴掌他笑，给个糖他也笑，吐他一脸或踹他一脚他还笑，他在他的现实生活里面所能够遇到这种幸福，侮辱或者屈辱是非常多的，但是他全部记得，就是他没有想象力，他没有这种感受或者感觉的能力，所以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讲就是这个笑的区间，他再也没有其他的，所以说我强调的就是一个动态的关系，这种动态的关系，这个艺术家是不是属于你的，从观众的角度来讲，其实这个很简单，他是属于你喜欢，或者有喜欢的地方，那么你喜欢它就好了，如果它不是属于你的，你就把它像一个垃圾一样扔掉好了，你没那个责任，不要那么沉重地去面对，把它当成是多么重大的一件事情去面对艺术品或者艺术家，那么反过来艺术家和观众的关系也就是这样，你不可能把全部的观众都纳到是你的粉丝或者你的爱好者的这种行列里面，所以当你面对一百个人里面有九十九个观众不喜欢你的时候，那么你就痛痛快快的承认在这场比赛或者在这场演出里面是失败的，还有一个人，那么这一个人划到另外一个场合里面，可能一百个里面有九十九个喜欢你，有一个人不喜欢你了，这个时候你就高高兴兴地去享受你的成功就可以了，其实我们就没有那么每一次每一个人或者每一件作品每一个艺术家每一个观众，他既是决定性的，非常重要的，又是永远不是最重要的，非缺他不可的，所以这个就是作为一个艺术家和观众的关系。

　　雅昌艺术网：你在乎理论界对你的评论吗?

　　方力钧：我当然在乎理论界对我的评论，但是我管不了他们。

　　雅昌艺术网：那你怎么处理评论与你创作的关系?

　　方力钧：一个艺术家他比较好的一种状态还是鼓励性或者是一种野生的状态，那么这种独立性或者野生的状态，他根据自己的这种选择，或者根据自己的这种需要或者喜好去选择，而不是说像这种家养的是无可奈何没有选择，所以这个是最重要的。以前我们经常会用这样的形容，比如说一条野狗和一条家狗去谈恋爱，那么它的这种意识也不是想让主人用链子把它拴起来，然后每天扔它一个窝就帮他看家了，但有的时候它也可能去咬这个家狗，但并不意味着这个家狗的主人就给它一个巧克力或者给它一块牛羊肉去吃，所以我认为这个所谓的野生状态或者说这种独立性，其实是在自由自在和最舒服的这种状态和你在最重要的这种节点的选择上面去体现的。

　　雅昌艺术网：如今当代艺术市场仍然没有回温，这对你与画廊机构的合作有多大的影响?

　　方力钧：其实这个一直都不是我关心的重点，当然这个商业和钱是非常重要的。当然我从技术上面，从哲学的角度把它放在一个主体和寄生和附加值的这样一个关系，我工作的核心价值和我工作的这种愉悦性，这个才是最重要的。你说的这个部分是我的附加值和附产品，我的核心工作做的好，我的附加值就大么现在我们又反着来说了，就是我们先追求这个附加值作为主体了，然后通过这个附加值甚至不考虑我们的主体，那么首先我的这个工作是让我幸福的，其次是基于别人的基于社会的，那么如果我不幸福的时候呢，这个事情我不去做了。所以我的工作才永远是我的主体，然后这个钱或者商业就会自然而来的，所以当这个市场最是热的时候我也没感觉它热，它是最冷的时候我也没感觉它冷。

　　雅昌艺术网：你可以说一下你现在长期合作的机构有哪些?

　　方力钧：目前我的合约画廊是北京和纽约的阿拉里奥画廊。在展览上有项目合作的其他机构就有很多。

　　雅昌艺术网：很多人都知道，方老师生活很丰富，想知道艺术创作在您的生活中占有多大比例?

　　方力钧：生活跟艺术不是分开的，比如说一会你要去吃饭，你会觉得你吃那碗米饭很琐碎吗?这个是你的营养，或者说是你生命必须的。要是厌食症的话那就太痛苦了，所以不能讨厌吃饭的。所以我们就吃饭变成一个享受的过程，比如美食等等体会的过程。作为艺术家的工作也是这样的。如果你能够把这些所谓琐碎的事情一粒一粒的大米饭当作享受的时候，情况就完全改变了。在时间比例上，我一般是白天在工作室里面，很少有晚上加班的。像这次“时间线索”加班的情况算特殊了。极少数的，有些时候太想把这张画完了，那样的话，晚上就会加一点班。平时，我工作时间到下午五、六点钟，就开始陆陆续续的有朋友来工作室，或者约朋友吃饭、喝酒。

　　雅昌艺术网：云南是您一直很热爱的地方，冬天了，听说您最近在那边工作是吗?同时也听说有部分其他的艺术家也随即去了云南工作，这是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想问下，在您眼中云南的艺术现状是怎样的? 是否很具有艺术家生活创作的条件?

　　方力钧：差不多是98年开始，98年底，在那里买了第一个工作室，基本上，最初的那几年，每一年会去很多次，有的时候自己开车，有的时候坐飞机。然后，到最后这几年工作上比较忙，基本上是冬天。说是工作，但其实主要是休息了。我觉得云南更加生活化，更符合你的内心。是你会感觉舒服、幸福的一种状态。至于云南的艺术现状，我不太了解。

　　雅昌艺术网：年底了，给表现艺术低谷期的年轻艺术家一些忠告?

　　方力钧：艺术家这个职业貌似一个相似的职业，对每一个人的原点和想达到的目标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我没有办法说出这个忠告，只能祝大家都心想事成，想得到什么就能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