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的本来面目(上)
2010-06-02 15:13:52 周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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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 仇英《清明上河图卷》局部
由于《清明上河图》原作饱历沧桑,所以其画幅究竟是否完整、有无缺损,一直是个话题。有人认为它“完整无缺”(以王开儒《清明上河图的千古奇冤》一书为代表),但更多人认为它在长期流传过程中曾造成缺损。不过,对缺损程度的估计则有很大差异。
一派意见是:仅在画卷开端缺失了小部分。另一派意见是:画卷后段还差一大截,应从汴京市区描绘至城西郊外金明池为止。
先谈第一派意见。因为前人题跋写得明明白白:“卷前有徽庙标题。”(元.杨准,1352年)“此图……卷首有佑陵瘦筋五字签及双龙小印。”(明.李东阳,1515年)据此可知,开端部分原有宋徽宗“清明上河图”的瘦金体五字签题,但现在已不见了。至于这缺损的开端还有什么景物内容,大家的根据都是卷后李东阳的题跋(按,李《跋》撰于画卷尚完好时,且观察精细、描述详尽),但判断又各不相同。先看李《跋》原文:
图高不满尺,长二丈有奇。人形不能寸,小者纔一二分,他物称是。自远而近,自略而详,自郊野以及城市:山则巍然而高,隤然而卑,洼然而空;水则澹然而平,渊然而深,迤然而长引,突然而湍激;树则槎然枯,郁然秀,翘然而高耸,蓊然而莫知其所穷;人物则……;驴骡马牛驼则……;屋宇则……;店肆所鬻则……。(原文无标点,标点为笔者所加。)
这实际是描述画面自右而左,自郊外到城区的山、水、树木、人流、店铺种种情状。据此有人认为,画卷开头应有山:“这山也只能是画在前面,与田野村庄相连接。有人说汴京附近可没有山啊!这话不假。但是要知道这是一件艺术品”,画家所画的既是一国之都,“把和它连接的乡村画得更辽阔、更遥远些,不是给人以更大的想象空间吗?”(北京故宫博物院原副院长杨新《〈清明上河图〉赞》,北京故宫博物院网站,2004年)。说得不无道理。
但有人不同意,认为卷首无山,“高隤之山在(画卷中后段)城楼处”(王开儒《掩埋不住的人类艺术奇迹》,原载香港《大公报》2003年7月14日,收入作者《清明上河图的千古奇冤》一书,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2005年)。理由是:在张择端原作尾纸上共有十三个人题了十四个跋,“唯独此跋称画中有山,且是高隤(王注:音颓,基本与颓同义,倒塌、没落之意)之山。试想,如果原作卷首突兀数座青山,岂不与隤卑之意相谬,并且果真卷首有数座青山的话,所有题跋,特别是与张择端同时代亡金诸老的跋必有涉及。可是,所有的跋连一个『山』字都没有。只有李东阳在第二个跋中曰:『自远而近;自略而详;自郊野以及城市山则巍然而高,隤然而卑。洼然而空;水则澹然而平。』按这段文字的语势是对整个画面而讲的,是说画中最高的是隤卑的高山,最低的是空的洼地和澹然的水面,而不是前边卷首有高山,后边有洼地和水面。”(王书45-49页)可惜,这里对原跋文的断句、标点、解读都有颇大的失误。
可以很清楚看到,李东阳《跋》文中用了并列式的排比句法,具体描述画面由右而左,自郊野至城区的景物内容:山如何,水如何,树如何,人物如何,屋宇如何,店铺售卖又如何,等等。所以,“巍然而高,隤然而卑,洼然而空”几句都是写的山景。就是说,画卷开端有“巍然而高”的空蒙之远山。(汴京在平原,附近无高山,故“巍然而高”者只可能是朦胧的远山。正由于其朦胧,所以许多题跋者都没有注意到,或未加重视,故跋中没有提及。)到画卷中段城楼旁边有卑隤(低矮之意)的土山。而画卷末段则有“洼然而空”的假石山(洼然,形容凹陷、有孔隙的样子,正像园林假山之形,并非说“洼地”)。那有两种可能,或许是李东阳把卷末骨格嶙峋的老柳树干误认为假山;但更大可能则是原来垂柳阴中确有假石山,现在却失去了。如为后者,则《清明上河图》尾端显然也缺损了一小部分。
杨新先生指出原画开端应有山景是对的,但断定“隤然而卑,洼然而空”的山也通通在卷首便错了。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卷首佚失部分除有远山之外,其实还绘有其它景物,这一点似从未有人提及,应当特别指出。我的根据是《清明上河图》卷后李东阳的题诗。原来李氏在正德十年(1515)的题跋之前,还在弘治四年(1491)题过一首诗:
李东阳跋文(1491)
宋家汴都全盛时,万方玉帛梯航随。清明上河俗所尚,倾城士女携童儿。城中万屋翚甍起,百货千商集成蚁,花棚柳市围春风,雾阁云窗粲朝绮。芳原细草飞轻尘,驰者若飙行若云,虹桥影落浪花里,捩舵撇篷俱有神。笙歌在楼游在野,亦有驱牛种田者,眼中苦乐各有情,纵使丹青未堪写。翰林画史张择端,研朱吮墨镂心肝,细穷毫发伙千万,直与造化争雕镌。……
从第五句到第十六句,每四句为一组,诗人自左而右(与跋文取向相反),描述了画卷展现的北宋汴京城从繁盛的市区(注意,取景是从“城中”开始,并非从西郊金明池)到汴河虹桥,再到东郊村野的风貌,突出“清明上河”的主题。其中“亦有驱牛种田者”一句,说明郊野上绘有农民驱牛耕种的情景(见出“清明”时令),而那正是今传本卷首已和远山一起佚失的画面。原画既长“二丈有奇”,大致可折合七公尺(700公分),即比今传本要长出约170公分,减去卷尾可能残损的小部分,卷首所佚应为一公尺余。(待续)
(作者周锡,曾先后任教于中山大学中文系、香港大学中文系。现专事研究、创作。)
(责任编辑:谢易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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