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的生命情调、宇宙意识
2010-06-15 09:28:40 姜寿田
宗白华曾以西方近代哲学“生命情调”与“宇宙意识”来表达他对魏晋风度的赞美,认为生命情调与宇宙意识只有在表现出人的自觉与文的自觉的晋人那里才得以体现。“这种精神上的真自由、真解放才能把我们的胸襟像一朵花似地展开,接受宇宙和人生的全景。”可以说,它构成令后世艳羡神往不已的魏晋风度精神体系的核心。
由此,便不难理解,中国书法的全幅价值的展开与确立为什么只能在魏晋文人士大夫手中完成,由此,也反证出一个问题,书法本不必然成为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最高艺术,它的文化载体性质只不过是蕴含了这种可能性而已,它之所以最终能够成为中国传统艺术的典范与象征,完全在于文人的参与与提升。没有文人的形上追求与美学、文化学阐释及形式风格创造,书法完全可能会在强大的实用与功利性支配牵制下走向工艺化图景。
文人的参与与创造最终使书法走向形上追求,这甚至影响到中国绘画的命运。文人画的产生与价值确立,基本上便与书法的文人化追求如出一辙,结果也完全相同。由此,在传统书法与绘画中,文人的趣味、图式、价值构成其审美精神内核,而古雅与体道也始终成为中国书法精神的最高体现。即使怀素、徐渭的充满酒神精神的狂肆之作,儒家狂狷而不失理性的精神也充斥其间。对中国书法来说,狂不失怪、狂不失野,始终成为体道与君子人格的象征。
20世纪初中国现代激进主义思潮兴起以来,激进的反传统构成文化艺术领域的主潮,书法领域也不例外。在汉语拉丁化运动鼓噪下,书法甚至面临灭顶之灾。在长达近半个世纪的时间里,传统文化花果飘零,书法也只是沦为实用性的写字而命悬一线,至于传统书法精神、气韵、神彩、风骨则早已成为明日黄花,被人弃置不顾。
20世纪80年代书法复兴以来,书法的主体地位虽已牢固确立,但西化激进化思潮仍构成书法领域主调,这突出表现在形式至上与唯技法论乃至“现代书法”的对书法本体论颠覆上。似乎当代书法己完成超越古代书法的历史使命,剩下的问题只是确立当代书法的历史地位,乃至谋求书法世界大同了。在这种激进主义思潮支配下,书法远离了传统道——艺观,甚至远离了书法的文人化价值趋赴,而成为大众书写,民间狂欢书写。
书法当然不只是文化,技术同样构成它的价值底线,但反过来,技术也远远不是书法的全部。它的文化本质,决定了书法由技入道的必然性,舍弃了书法的文化性,则技术本身只会体现为匠技,像古人所说,但成手技耳。如此说来,一个文化大师并不必然会是书法大师,因为他缺乏技的蒙养,但同样,可以肯定地说,一个没有文化学养而只斤斤于技法的书法家,也绝然成不了书法大家。这好像已经是毋须证明的问题了。但在当代书法界,视书法为技、沉迷于技,而于文化蒙养轻蔑不屑的书家却大有人在。这也可以视为当代书法竞技体制下的必然现象。
在书法理论方面思考、写作了近20年,中经很多困惑反复,似乎愈来愈接近一个简单的答案:书法是传统文化内部的产物,离开了文化价值,书法只是一种形式化的东西。也就是说,书法是精神的灵物。古人云:“夫书者,玄妙之伎也。若非通人志士,学无及之。”一个远离了传统文化滋养的书家,不要说成为大师,即使登堂入室也是困难的。我想,在书法形式化表演已近声嘶力竭之后,是否也到了该让书法精神呼吸的时候了?
(责任编辑:谢易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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