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白,一分紫
2010-11-04 08:09:17 钟华波
倘出于艺术的角度想绘出淡紫色,我想,肯定不能选择油画。太过鲜明的色彩虽具强烈的视觉刺激,而淡紫色那种飘渺的意象显然不是简单地将颜料混合便能调和出来的。唯有意境悠远的水墨,几笔轻描,淡紫才会慢慢显影纸上,由此荡漾开去,微微的。
最初的淡紫印象是儿时院中的梧桐花。梧桐也算是古雅之物,似乎古人眼中的梧桐总是孤独冷清的:苏东坡在夜里所见“缺月挂疏桐”;李易安于黄昏则思“梧桐更兼细雨”……词人们望尽了孤独,却未细细感受一树淡色的热闹。春,喇叭一样的花朵趁树叶还未长出,齐齐地绽满枝头,中心的花柱上还凝有一株甘露。这花朵披着月光采撷了整夜的精华,和着清晨独有的柔柔的阳光,将淡淡的紫色映在空气中,飘渺如烟。
其实无论从哪个角度望上去,挂满淡紫的梧桐都不是孤独的。惜花之人难免在香销玉殒之时愁肠百结,然梧桐花却在落地时娇美如故。飘离花枝时,整朵淡紫纵情地旋转着——童话里自云端飞下带给孩子快乐的精灵大致如此吧。于是梧桐花凋谢时并不让人惆怅。
另有一种淡紫色的花,一定要长在溪涧翠竹之下,或者林间乱石之中,名为扁竹根。童年的记忆中总有这样的一番景象:几个孩子提起小桶光着脚摸螃蟹,时值正午,阳光被竹叶捣碎后洒到缓缓流动的溪面上,像不小心搁浅的鱼儿翻动的银白色肚皮。目光沿着膝下晶凉的液体跳过鹅卵石,马上就看到了扁长的叶子,其间支起的少许淡紫一如竹间纳凉的蝴蝶,映衬着宁静和安详,在有风抚过的时候翩跹着……仲夏的日子,有溪水流淌的地方定是消暑的好去处,而有扁竹根开花的小溪更是上佳之地。淡紫和浓绿调和,荫凉的色调映到溪面又折至竹间,和着叮咚的流水,已被竹叶筛过的阳光变得温柔可人了。若得水墨将此描于卷轴之中,或有相机定格到影册里去,只一眼,也会惊叹那散落在浓绿间的淡紫,竟如此雅致。
高中时常去学校内取名“师泽园”的一个亭子,无意间看到一棵牵牛花。藤蔓绕着一簇矮绿竹,尖部柔嫩的茎伸向空中。整条藤上开有二三朵喇叭小花,是淡紫色。欣喜之后,每天晚自习后都到那里的长椅坐坐。渐渐发现,月影之下的淡紫,隔着草丛树木看过去,生出一层氤氲,仿佛水墨的渲染,由中心向边缘慢慢淡开,最后溶在空气中。即使天朗气清的夜,那种渲染的感觉依然清晰。淡紫在夜色里溶解,朦胧得叫人生醉。那时候我深深地喜欢着一个女孩子,她总穿着件淡紫色外衣,远远看去,如花美眷。我才知道人的笑容也能如一团淡紫般养眼,简单、含蓄、润人心田。静坐在长椅上我总想象——和那个女孩一同坐在这里静下心来享用夜色,告诉她那簇矮竹间有株牵牛花,如她的外衣一样的淡紫……
已有好久没有看到那样的淡紫,那些花儿。我所感激的,是能在淡紫绽放的时候邂逅那样的美丽;当她们美丽的时候让我遇见,并从此深埋于心底。
淡紫三分,需二分白,佐以一分紫,掺和月光、晨露,以匀火烹之,乃成。
(责任编辑:谢易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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