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蜀道”之难(节选)
2010-12-02 09:11:50 孙景刚
写实绘画在今天之难,难在有太多可以比较的参照。比较当代艺术的其他门类,它的标准太明晰,限制也太多,且不论我们熟知的经典高悬在博物馆的殿堂之上,这是一把被观众随时用来丈量画家的尺子,还有更加 “写实”的摄影术,时时提醒着画家,如何在图像时代让绘画有自身的领域,同时又赋予新意。与红舟同龄的画家,大都在写实这条路上开始艺术的启蒙,而能留下来,并在此领域里有成就者却寥寥无几。因为难,因为太难,即便穷尽一生,也未必能有所建树。红舟却偏偏选择了这样一条路,一条类似于“蜀道”的艰难之路。
在红舟从艺的道路上,有太多可以选择的路径。凭着四川人对时风的敏感,也凭着他那出色的手艺,本可步履轻松得多,成名时节早得多,可他偏偏选择这费时、费力的写实绘画,又是那种一眼看去最平凡,最不容易出新的方式方法。这种平实之中的华彩,当年只有维拉斯贵支能够做到。这样的艺途,说它堪比“蜀道”是不为过的。
红舟给我的短信里说到自己会这样说:“我不是一个很生动的人,画也受牵连……”他总是这样,无论在什么人面前,总把姿态放得很低。这种来之骨髓里的谦虚和诚恳,以至于他在面对自己的画作时总有一点诚惶诚恐。因此我从来没有看到他得意忘形的样子。即便在他亮出画作,引来同道发自内心喝彩的时候,他也会笑眯眯地把你推开,好像那画中依然有太多的“羞涩之处”会被你看出。其实我们都知道这是他接受褒奖的特殊方式,也是他对自己“煎熬”出的东西短暂地认可。
怎样才是一个生动的人?一个很生动的人?红舟心里知道,并且对此耿耿于心。因为,他认定自己“不生动”也罢了,可是“画也受牵连”,他便放不下。是不是因为此,他选择的朋友个个都是活灵活现的生动之人,如常青、小冬。只有他们纠缠在一道“舌战”时,我们才看到红舟的另外一面,那种在“防御”之中的机智和幽默,甚至有几分“小坏”;也是不是因为此,他并没有把自己高超的写实能力变为精雕细刻的描画,而是毫不掩饰的用自己的画笔和态度表达着对维拉斯贵支、哈尔斯这类画家的敬意,并且无论世风如何变化,他坚定的以自己的画笔和行为去实现他对绘画的理解。
仅就一般的说法,画一定是画家性格和阅历的综合体现。那么,红舟认定自己“不生动”,却偏偏向往形意潇洒的绘画,便陷入一种“自寻烦恼”的矛盾之中。这是红舟自己给自己下的结论,也会引导我们以这样的“先见”来审视他的人和画。
生活里的红舟不是那种霸气十足的人。在他的家中,父亲过世之后,除了他,全是女人——他的妈妈和妻女。他得用大半的心思来尽孝道,夫职和父爱。对待朋友和同事他谦和礼让,聚会的场面上总是甘当“配角”,从不抢他人的“戏份儿”,对待学生他也是有求必应,几近那种没有脾气的“好好先生”……日常生活让他不知不觉地多了一份细心的体察和做事为人的周到。其实这是画家的福分,尤其是那些偏爱“笔意”的画家的福分,因为在那纵横驰骋的挥洒中,不知不觉地蕴含着一种内在的细致。这种细致,不雕琢、不刻意,是一种来自于心的体悟和日常习性的指使。
红舟是那种暗地里使劲的人,甚至有点“举轻若重”。面对画布的时候,他总是紧锁着眉头,绝不会有情不自禁吟唱的时候,也看不到他开怀大笑的瞬间。他的画里展示给我们的洒脱,应该是他呕心沥血而得到的结果,他把过程中反复煎熬、千迴百折的艰辛通通留在了观者的视线背后。
1985年我在赵无极学习班时,曾问过一个很幼稚的问题:马蒂斯画画时应该是很轻松的 ?赵先生回答我:不,他是把愉快留给观众的画家。多年后我才懂得作为一个好画家的道理,明白“六法”之中的“惨淡经营”之说,还有那句“呕心沥血”成语的含义。
画家的“难”,只有画画的人知道。哪怕是形意潇洒的画家,在他作画时心无旁骛,信手挥写的背后,仍然有画外的潜心研习和日复一日地苦修。红舟当是这样的画家。他的喜悦,应该是在他的画配上外框,挂上墙面的霎那,霎那之后又是无休止地内心纠结,一如他所自嘲的“画不好”,然后便是下一个轮回。
2009年11月9日
(责任编辑:郭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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