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布颜图《画学心法问答》
2010-12-19 21:46:29 业晓凯
——小议“涩”在古代文艺中的两个分支
说起“涩”通常认为是出自宋代刘道醇的《宋朝名画评》,实则不然。“涩”作为一个独立概念常与“僻涩”一起出现,在五代便有人提出,五代时人王定保在《唐摭言·海叙不遇》中说:“时人但诮其僻涩,而不能贵其奇峭,唯吴子华深知。”在刘道醇以后也有很多人提到了“涩”的概念,也是和“僻涩”共同出现的,如在年代上稍晚于刘道醇的陈善在其《扪虱新话》中说:“樵之文实牵强僻涩,气象绝不类韩作,而过自称许。”元代夏文彦的《图绘宝鉴》中也提过“涩”的概念,之后便进入了布颜图所在的清代,清代诗人沈德潜《说诗晬语》卷下说:“一变为郎兄弟之诙谐,再变为钟伯敬谭友夏之僻涩,三变为陈仲醇程孟阳之纤佻。”之后说到“涩”的是布颜图,从五代到清代,从王定保到布颜图“涩”的概念没有实质性变化,按照张建军先生在其著作《中国画论史》中的说法:“有点近于后来潘天寿的偏执独行的主张,认为在僻涩中,要见出才气,即是在狭隘的题材和风格中,必须有自己独到的表现,以才补偏,以偏显才。”这里的“僻涩”包含着两个独立概念,僻:生僻;涩:晦涩,总结一句话就是:在生僻晦涩中展现出自己的才干。在这里,文艺中的涩指的是:鲜有人涉足的文学艺术领域。布颜图在“涩”的概念上虽然没有实质性的突破,但是在绘画创作方面就此话题做出了一些小小的延伸,在本段末,布颜图提出:“若初基之士只可于定法中求才,若于僻涩中求之,恐愈求愈不同矣。”在这里布颜图把“僻”和“涩”看作了一种绘画中的不定之法,即一种“天才型”的画法,之后他就此再进一步,说初学的人还是应该老老实实在“定法”中展现才能,不该好高骛远。在这里“涩”的概念有了一个推进,从“晦涩”,“鲜有人涉足的艺术领域”的含义中加上了“天才型画法”的内容,这是布颜图的理论贡献。
清代在布颜图之后有两个人说“涩”,一是邓方,邓方在《论诗》中说:“愿言嗣鱼谿,自知乃自怜,流易与僻涩,两两俱失焉。”这里的“涩”和前文所言的“涩”意义相同,没有突破或延展。另一个说“涩”的是刘锡载,他在《艺概》中说:“用笔者皆习闻涩笔之说,然每不知如何得涩,唯笔方欲行,如有物拒之,竭力而与之争,斯不斯涩而自涩矣。”这里的“涩”和布颜图等人所说的“涩”的概念完全不同,刘锡载所说的“涩”的概念直接承袭于东晋王羲之,王羲之说过:“势疾则涩”,这里的“涩”是用笔的感受,而不是上文所说的“晦涩”。岑长裔先生说,刘锡载的这段话中相当准确地描述了书写者身受的涩感:“笔方欲行”,即起笔的瞬时;“如有物以拒之”,就是锋毫遇到了特异的阻力,粘性流体力学则给出明确的答案:只要高速起笔、起笔速度不等于零,就会在起笔的瞬间产生“如有物以拒之”的涩感,这里说的是行笔过程中的感受,在我看来,从王羲之到刘锡载“涩”的含义有所缺失,“势急则涩”里的“涩”可以做两个方面的理解,一个就是后人刘锡载和岑长裔所说的在高速起笔时候的行笔感受,这个是对的,但是只说了其一。其二是,刘锡载和岑长裔已经把高速起笔和非高速起笔划清界限,并说,高速起笔在感觉上和非高速不同,即是是否得“涩”,其实不光是感觉不一样,如此画出来的线条在外观形态上也一定不一样,那么在此,涩,也可以是一种对待高速起笔观画的感受,因为“涩”,所以有了独特的,外在可以看得见的独特艺术效果,这个是“涩”必然会有的含义。
由此一来,关于“涩”概念的两个历史脉络就较为清晰了,第一条从五代的王定保到清代的邓方,“涩”做“晦涩”解释,在文学艺术方面指的是鲜有人涉足的文学艺术领域;第二条是从东晋王羲之到清代刘锡载,“涩”是一种高速运笔时的感受和体验,当然也是一种因为高速运笔而产生的独特的艺术效果,两者同属一脉。
(责任编辑:谢易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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