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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画与文人的画

2011-02-14 10:03:05 高名潞

  “文人画”与“文人的画”这两个概念,看似雷同,实则相去甚远。

  “文人画”是传统绘画的一个主流分支,古人将其称为“士夫画”或“南宋画”。当今的中国画坛仍然以“文人画”为标准,尽管本世纪以来出现了一些不同风格的画作,但最终都归于古风之流,无出其范围之内。

  “文人的画”则是指由某个时代的文人所描绘出的,尊崇自我、忠实于时代的画作。它们首先必须是当代文人的画,非文人所创作的“文人画”不在其列。其次,拥有文人的身份,却缺少文人的修养和气质的人的画作也不能归入其内。画家必须要有描绘当代“文人的画”的创作意识。

  这种意识即时代意识,是一种观察与通透自我意识的欲望与能力。

  然而,虽然历朝历代的中国画坛上到处充斥和泛滥着所谓的“文人画”,但实际上那只不过是些附庸潮流、迎合人们心理的商人们的“商业画”而已。画家们满足于竞相绘制能卖得高价的画作,他们哪里知道,正是这样的行为造成了中国画的品位大幅下降。

  数年前,我参观了天津市艺术博物馆主办的“冯骥才画展”。我首先为他旺盛的创造力所折服。这位驰名世界的文学家,利用闲暇时间创作出了百余幅精美的中国画。这些画作填满了艺术博物馆一楼的整整一层。这样的业绩,恐怕对于常年活跃在画坛上的专业画家来说也并非易事吧。

  而后,我被其作品深深打动了。这些作品丝毫没有追求时代潮流的“游戏”风格,每幅作品都充溢着一种独特的意趣与感受。起初我料想这只不过是文学家偶尔怡情的小作,必定是“逸笔草草”(信手拈来之作)。然而并非如此,呈现在我眼前的,是“倾注心血、殚精竭虑”的构思,是将笔墨高度凝练的佳作。冯骥才的画与他的文学作品一样,在繁忙的现实世界中,汇集了其自身生活的精华,表达出了对自己的人生及世界的细微而准确的感受。

  冯骥才笔下的《三寸金莲》《神鞭》等众多的文学作品,均是人们交口称颂的传奇故事。作品中民俗色彩浓郁的人物和地域特征,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人们眼中的冯骥才,是一位富于才情的热血男儿,同时也是具有丰富的人生感悟与深邃洞察力的人。“文如其人”,冯骥才那豪爽而博大的气质,有他作品中主人公的影子。而冯骥才在绘画方面也造诣颇深,这正应了“画者文之极”的说法。绘画通过视觉意象为观者提供不同于小说的一片天地。文学创作中重要的故事梗概在绘画的世界中失去作用,主人公的个性在绘画的世界里也派不上用场。冯骥才深知,此时需要用不同于文学的语言来向观者展示自己的心灵天地。此处绘画便成为了更加直接的“镜子”,而不是“舞台”。换言之,他能够在画中更加直接地分析和表现自己的心灵世界。

  能够从多方面审视生活,参悟人生的人,必定怀有一颗忧时忧世之心。悲悯是建立在爱的基础上的,却可以通过哀、怒、愁、怨等多种复杂的情感形态表现出来。只有饱经岁月的沧桑,才能够参透爱的本质。在冯骥才的中国画作品中,几乎寻觅不到那些在小说和电影中描写的嘈杂的生活场景和济世救人的豪情,情绪的基调陡然转为忧郁与伤感。秋风拂过、叶片散落时那郁郁苍苍的树林,夕阳斜照的山腰,波光粼粼的水面,异国情调的庭园建筑……所有这些都如同隔了一层朦胧的薄雾一般,遮住人们直接的视线,留有一道间隙。这种朦胧感与画中的意象共同构成了特定的“意境”。这简直像是黄昏中踽踽独行之人所见到的周围世界一样,又像外部世界纤细的霞彩,或是孤寂的原野中独步的人一般。“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这种愁情,绝非因一时的挫折或不如意所产生苦闷之情,而是超越了个人的生活情境,对人生的悲喜剧所作出的慨叹。这是作者个人生活的结晶,同时也是他的同类人(当代文人)精神世界的一个侧面的投影。诚然,投影需要契机。这种契机,恐怕就是画家所直面的自然景观。景观会触发画家胸中的心境,心境再度转化为“境界”,跃然于画面之上时,就难免富有主观色彩。因此冯骥才的画并不像传统文人画那般“抽象”,反而是非常写实。然而在“意在象外”的旨趣上,又与传统文人画不谋而合。

  传统文人画的笔墨,已经非常“程式化”,陷入一种形式主义的倾向。这当然与“文人的画”那种“自由实用”的笔墨手法大相径庭。

  冯骥才绝非不熟悉“文人画”的笔墨。他最初踏入艺坛,首先涉足的便是美术领域。彼时他擅长插画和素描,但他在作画过程中意识到了“程式化”的缺陷。当今的文人们所描绘的“样式”与作为“文人画”的样式,实则是苏轼等老“文人”们所讥笑的画工之流的“工夫”(技法)。而昔日的“戾家”(相对于专业文人、画匠的外行人)却成为了今日的“高人”,“高人”的画也自然成为了“高人之画”。

  而冯骥才却不墨守这所谓“高人”的陈规,他恣意挥毫,墨彩的运用也不拘一格,时而为勾轮廓,时而为表现阴影、明暗,可以说是一种自由奔放的笔法。说它类似于“西洋画”,也不尽然。冯骥才的画虽具备“文势”与“豪胆”,却绝不是“逸笔草草”。当初,古代的文人们高唱的“意在象外”也就是“工夫在画外”的意思,这种追求质朴的“非工夫”的逸笔画,如今已成为了“工夫”的新准则。

  冯骥才对于画外的工夫很有自信。他不仅不拘泥于约定俗成的画风,而且拥有能够震撼人灵魂的才气和感性。当然,他也确实具备相当的“工夫”,这使得他飞跃出了“新法则”的范围,高举起当代“文人的画”的大旗。同时使得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可称为现代文人的共通特征的“文人的画”的创作成为了可能。

  将所谓“文人的画”与“文人画”进行比较区分,实际上亦是在对修养进行比较区分。这里所说的修养,是指生活阅历、学识、洞察人生与世界的能力等等。当然,才气是必须的。品位和才气对一位卓越的画家来说是不可或缺的。我认为冯骥才自身已经具备了这两点。重要的是他是否能持续地发挥它们,以及如何把它们转化为作品。

  在中国画的历史中,先人们所走的道路已经几乎山穷水尽。如果一个人的面前有数条大路纵横交错,他或许会犹豫、彷徨,或许会朝着自己决定的方向毫不犹豫地前进。而只有那些毫不犹豫前进的人才能走上近道。我期待冯骥才也是走上这条道路的人。因为他在对中国画最基本的认识上没有本末倒置——即必须首先成为文人,才可以画文人的画;只有尊崇自我的世界,才能够描绘出把握时代脉搏的作品。这点很简单,没有比这更简单的道理。然而当今究竟有多少人能够真正领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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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谢易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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