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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师坂本一成:我不会对以消费为目的形式有任何赞同

2011-04-11 09:11:21 未知

  2011年3月7日-4月9日,坂本一成“建筑的诗学”国内建筑首展在同济大学建筑城规学院C楼地下展厅举行。展览通过25个建筑模型、25幅大型图片以及数册建筑设计图纸,展示坂本一成四十年来的代表作品,呈现他对于住宅的日常性的思考。

  1969年,坂本一成完成了他的第一个住宅项目“散田的家(House in Sanda)”,当时,这个外表平常的小盒子并未引起日本建筑界的关注,甚至在很长一段时期内,他的房子被认为是有钱人不会去住的房子。几十年过去,人们开始发现这些住宅的过人之处,它们吸收了时间,非但没有变得过时,反而越来越能让居于其间的人感到舒适与自由。

  2001年,坂本一成的建筑展在东京Garima举行,那些散落于东京各处的住宅被重新发现,反复登上各大杂志,他也成为了了解日本当代建筑界时绕不过的一个人物。从筱原一男、坂本一成到塚本由晴,师徒三代之间的继承关系十分显著,代表了日本建筑关注日常、以人为本的一支传统。10年后,“建筑的诗学”个展首次来到了中国,坂本一成这个在国内不甚普及的名字,带来的是与当下中国建筑界的表现主义截然不同的一种态度。

  坂本一成是一个温柔的反叛者,他不追求哗众取宠的形式,而用全部的精力让居者爱其屋。在他的设计中不乏超前的、别具匠心的思维,比如与房屋整体方向错位的屋顶、出现在窗户中间的柱子,但这些日常的错位并不会侵略到居住者的生活中,因为这些“流动的合理性”使得房子在内部散发出亲和的魅力。策展人郭屹民将他的作品比喻为“你忽视了形象的朋友”,“与那些在短时间内调动你兴奋点的好莱坞大片相比,坂本老师的房子是你的日常生活”。

  “真正的建筑就是要呈现感觉”

  坂本一成设计的住宅不是那种容易赢得第一眼缘的住宅,它们乍看之下四四方方的,外墙颜色亦不鲜明,甚至有点冷漠,像是堆放在坡地上的集装箱。加之看不懂建筑设计图的外行人无法了解其结构上的精巧之处,“好在哪里”几乎是必然跃入脑海的一个疑问。因此,要在一次展览中充分解释坂本设计的“好”,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为此,本次展览特别注意对观感的强化,让走马观花的参观者也能留下深刻的印象。

  走进位于同济大学建筑学院的展厅,首先被多张接近1:1比例的巨幅照片所震慑,很少有建筑师敢于在展览中使用这么大的照片,因为很多建筑细看之下均经不起考验,可见坂本一成对自己作品的自信。在这些照片中,房屋细节乃至内饰均一览无遗,人站在照片前,仿佛能够身临其境、作为居住者去在感受坂本一成的住宅。坂本一成本人非常不喜欢建筑展,因为仅仅是模型、设计图和小照片的陈列与看建筑书毫无差别,而他的展览则试图传达更为立体的信息,为此水晶石数字科技还专门制作了3D影像,参观者戴上眼镜便可模拟在房屋中行走的感受。在展厅入口处的天井里,5幅高达4.7米的照片形成合围,塚本由晴将这个空间称为“坂本广场”,戏言老师的“笼罩”令他十分紧张。展览在细节上的独到安排,恰恰与坂本一成的设计理念不谋而合——“将祖先流传的、社会带来的、环境给身体灌输的感觉通过建筑呈现出来”。

  据坂本一成介绍,虽然本次展览的展品与此前在日本东京和德国慕尼黑展览时是一样的,但不妨碍它成为一次非常“中国的”展览。“东京的Garima很小,我们没办法挂4米多的大照片,所谓的精致是在固有的尺度和传统中产生的,对日本人来说,不精致就没法生活了”;而慕尼黑的展厅则很大,因为欧洲人的尺度大,在一个大的空间中,展品就显得很小,他们更习惯将其作为一个纯粹“对象”来看待;而中国人的传统则是,需要一个舒适的环境去欣赏一个东西,在大小适中的展厅里,建筑与人发生互动、融为一体,本次展览设计了一条在建筑模型和照片中迂回穿行的路线,正好与游览中国园林时的体验类似。坂本一成认为,这个展览在三地的区别、在布展时不经意的安排,已经在诉说着传统了,只不过人们往往容易忽略自己习以为常的东西。坂本一成的老师筱原一男是日本第一位明确拒绝西方影响的建筑师,受其影响,坂本对传统也十分看重,但他并不赞成用传统的符号和形式来表现传统,“这种传统值得怀疑”,他认为传统不需要任何形式去表现,它就在人们无意识的一举一动中、在人与城市的对话中,“要用心灵去发现”。他说:“对我们来说,去国外学建筑,不是为了学习什么参数化设计,或者学习某种形态操作,而是为了确认我们的感觉,我们不能抛弃自己的感觉去抄袭别人的形式,真正的建筑是要呈现感觉。”

  在“开放的盒子”中达到自由的极限

  坂本一成设计的住宅,经历了封闭箱体(Box in box)、家型(House Type)到开放的盒子(Open box)的转变,这个从封闭到开放的过程,与日本社会和环境的变化紧密相关,也体现着他本身对住宅的思考。

  1960年代,日本的环境正为经济的飞速发展付出代价,废水、噪音等污染和公害侵蚀着人们的日常生活,城市治安也不甚理想,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只能通过维合、封闭的自我天地才能获得安全感和清净舒适的环境。“散田的家”和“水无濑的町家(Machiya in Minase)”便是坂本一成封闭箱体时期的作品,它们不仅在外形上呈现为封闭的箱子、将人与都市隔离,房子内部的功能区也通过更小的方形做出细分,居室里向屋内开的窗户十分特别,也使得箱子套箱子(Box in box)的结构更为明确。在家型时期,坂本一成开始进一步探索建筑中“非日常的日常性”,他认为,“对峙是很好的介入关系的手段,人和物在对峙中的融为一体”。在1978的作品“今宿的家(House in Imajuku)”中,坂本一成突破了惯常的思维,让柱子突兀地出现在窗户中间,许多参观者对这样的设计感到疑惑,郭屹民这样解释他的做法:“把窗户开在柱子边上或者让柱子避开窗户,是我们设计房子时的常规,保持窗户的完整性,看似是保证了视野的开放和自由,但是实际上我们为此受到了束缚,因为在设计时我们必须进行规避,而这样的规避无处不在。没有人规定窗户不能被柱子分割,坂本的做法才是真正的自由。”

  随着日本的城市逐渐被改变,公园、美术馆、博物馆出现在城市各处,坂本一成的建筑也瓦解了封闭性,尝试回到原初人与自然一体的状态。“在那之前我做了很多家型的房子,但我发现自律性的操作背后带来的是有限的空间,所以我寻找开放式的表现方式,“消解”是从围合和屋顶同时开始的。”“消解”成为他设计中的关键词之一,“家型”被错置、并置、游移的结构所代替,人和城市的对立关系随之缓和。他最为著名的、获得日本建筑最高奖“建筑学会奖”的作品HOUSE F便是这一时期的代表作。HOUSE F是为一位建筑历史学家而设计的房子,这位历史学家对房子的要求是“细分化的元素要明确”,因此坂本一成将HOUSE F的地面、楼板、窗户、屋顶各自独立开来,使它有一种可以任意拼装的感觉。最绝妙之处在于他在房子内部使用了树形的柱子,“树”的枝桠部分可以调节长短,使得坡面屋顶的高度和倾斜的角度得以相应变化,将层高上的自由度达到了极限,加上随着屋顶的走势而开的大量不规则形状的窗户,这个完完全全的室内空间看上去像是在室外一样宽敞、通透。

  坂本一成表示:“建筑的矛盾性在于,它在提供方便的同时剥夺了自由,提供的方便越多,丧失的自由也越多,我的房子就是要在自由与方便之间找到平衡。”在HOUSE F中,没有严格的功能区的划分,消解了走廊、楼梯等半公共空间,它更像是一个大的覆盖下的场所,但又不面临室外的恐惧。“这个房子的任何地方,都可以是起居室、接待室、饭厅、书房,不规定在哪个地方应该做什么,人住在其中可以想吃就吃、想睡就睡,这不就是人的本性吗?”坂本一成试图在他的建筑中达到自由的极限,给予使用者最多的可能性。

  B= 《外滩画报》

  S= 坂本一成(Sakamoto)

  “做最无聊的东西”

  B:是什么原因使你选择建筑作为职业?

  S:从小,我去旅行的时候最喜欢看的就不是名胜古迹,我更喜欢在传统的街巷中观察人们是如何生活的,人们是如何热爱他们生活着的地方。我对没有人的地方是没有兴趣的,我认为所谓生活方式不是假象,而是我们每天都无意识地经历的状态。这种偏好可能是我选择建筑的原因,同时也影响到我现在对建筑的思考。

  B:为什么住宅会成为你特别的关注点?

  S:最简单的回答是,我最初只能获得住宅的项目,所以只能通过住宅来思考建筑。

  后来我发现,住宅是最能全面反映从个体到群体的内容的载体,是真正的对建筑原初性的思考,社会因素过多的建筑则难以反映人的体验。

  B:一个住宅在不同的时期可能有不同的功能,住宅本身如何应对这些变化?

  S:的确,比如小孩长大了,离开原本的家,房间的功能会发生变化。但是不管这种变化如何呈现,房间的根本性变化是没有必要的,我并不赞成房子随着居住主体的变化而变化,我会将房间对主体的介入最小化来使它能够适应使用者的变化。

  B:除了单栋住宅以外,你也设计了一些集合住宅,比如“星田”和慕尼黑冬奥会的运动员村,在设计这两种不同的住宅时,你的策略有什么不同?

  S:设计单栋住宅就像为人定做衣服,要按照对方的身材设计,集合住宅则是人去适应衣服,人与人之间有差别,也有一些一般化的东西,将一般化集结在最小的范围内、将对应性最大化,是我的策略。另外,在设计集合住宅时,还需要更多地关注它和社会环境之间的关系。

  B:你为慕尼黑冬奥会设计的运动员村获得了该项目竞赛的第一名,你是如何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设计住宅的?在其中融入了日本的传统吗?

  S:我需要查阅大量资料,了解慕尼黑的历史和城市建设,工作量比在日本设计住宅时更大。

  当慕尼黑的评委看到我的设计时,他们都说,这是来自东方的建筑。但是我并没有刻意提取日本文化的元素,只是德国人生活在他们的传统之中,虽然想要突破,但是做不出东方式的杂乱的感觉和自由度,而这些正是东京,包括上海的传统,我恰好在无意中表达了东方性。

  B:你的意思是不需要刻意地利用我们的传统?S:是的。一件东西持续时间越长就越僵化,变成类型从而阻碍它产生活力,所以我们要对传统进行改良和改造,让它延续下去,但是我们尊重它的存在,因为我们不可能创造全新的东西。

  B:建筑界有一种说法是“Architecture Depends”,建筑会受到许多外部因素的影响,对此你怎么看?

  S:有些建筑师对于市场是放弃立场式的投入,这也是一种立场,不能说不好,还有一种是完全隐士式,埋头做自己的东西。我个人更倾向于后者,能与市场对应的就对应,不能的就不对应,基本不以市场左右我个人立场。如果建筑师能更加放弃立场去迎合市场的话,这个队伍可能会更壮大,但这样的人在日本不是特别多。

  建筑就像新生的婴儿,出生时就说它是天才,谁都不会信,我们需要足够的时间才能形成准确的判断,但现在大家都在一个建筑刚诞生的时候就急于评价。我的房子在四十年前大家都看不懂,但到了今天,很多杂志还在刊载,这是我最高兴的,因为它有前瞻性,把价值还原在时间中。一个建筑随着时间的增加而获得价值,才是它的意义所在。

  B:你从你的老师筱原一男那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S:做最无聊的东西,但不做无意义的、差的东西。直接投放于市场的房子坚决不设计,这样我们就能够获得真正的建筑。

  B:有没有从中国建筑中获得过灵感?

  S:我没有直接从中国建筑中获得过灵感,但是只要深究日本建筑史,都会追溯到中国传统。在中国,真正好的建筑都是能吸收时间的、经过时间浸润后更加显出价值,而当代中国建筑的问题是对形态操作的过于追求,这是否是传统文化当代化的转变,需要画一个问号。中国建筑有很珍贵的历史宝库,在我个人来看,中国当代建筑是很有可能性的,要挖掘这种可能性。

  B:都说中国已经成为世界大工地,各国建筑师都来中国设计标新立异的建筑。你认为对于一个城市来说,保持建筑规划的整体和谐更重要,还是树立“地标性”的建筑更重要?

  S:不可否认,以经济、消费为先的趋势正在侵入建筑界,试图将建筑作为消费的平台来呈现。什么是消费?有形式的东西是有利于消费的,如果一个城市为消费而运转,那么那些标新立异的房子是有必要存在的,如果一个城市为人而设计,那些建筑就没必要。但是城市并不是单纯的,它既需要满足人的本性,也需要消费。当前中国建筑的问题是,老是将眼光放在别人身上,不要老是看别人在做什么,要看看自己,否则中国那么悠久的文化就被浪费了,这种文化和传统不是形式,它是我们身体的某个部分。

  对我来说,凡是和个体经验相关的,我一定从人出发,我从来不会对以消费为目的的形式有任何赞同。

  B:你曾在中国教过建筑设计课,对建筑系的学生和从事建筑的中国设计师有什么建议?

  S:不要做通常意义上有趣的东西,但要做有趣的东西。

  中国的学生都是勤奋的好学生,但是大部分同学对于建筑的表现欲很强烈,这也是当代建筑师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我们应该好好思考建筑的社会性,由于建筑是要与时空发生关联的,它应该体现出对社会和时间的尊重。当你把自己的欲望注入建筑之中,你是否考虑过自己的欲望对他人的影响?建筑到底是个人的还是社会的?到底是个人经验还是城市经验?建筑有它的社会责任,不好好思考有可能误入歧途。

(责任编辑:孟玉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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