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鹏：(原)广州美术学院油画系第五工作室主任，由于院系调整，“第五工作室”被并入广州美术学院新整编的实验艺术系，除第五工作室外，还有原归属教育系的综合美术专业等。黄小鹏教授在接受本人采访之时，其接下来学院的具体职位还未确定。

       采访者：林辰       

黄小鹏

　　我一直觉得美院的学生非常的业余。

　　林辰（以下简称 辰）：大一的时候去看了油画系第五工作室的一个行为艺术的课程展示报告，当时展示作品的学生刚好大部分都是今年的毕业生。当时很多作业做的并不好，关于油五的学生和学生作品，您怎么看?

　　黄小鹏（以下简称 鹏）：作品做得好不好，当然我们希望做得好，但是我觉得这个不是最主要的。行为艺术现在在国内还没有美术学院真的把这个设置成一门课程。所以我觉得刘可做这个课程他的意义是公开在美院做。其实你们也知道美院的情况，我一直觉得美院的学生非常的业余。这也关系到中学的教育。很多同学进来考美院也不是说他对艺术有兴趣，可能是考不上其它学校。

　　我们五工作室情况更特殊。去年来的只有两个是自己报名的，张运力还有邓子君。这两个人就很优秀，因为不管他们做得好不好，他们都很努力去做。而其它同学就是真的在应付，其它同学有各种各样的情况，有的可能是报别的工作室但写实能力太差，其它工作室的老师不要他就把他赶到五工作室。还有一些学生觉得五工作室没有规定每天必须去那里画模特，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去外面工作。其实我都很不赞成这种情况，但是学校分给我这些学生我也没办法。我对艺术的认识我觉得艺术是不能强迫的。你去强迫人去学，永远学不好。艺术是很难就算你很努力都不一定做得好。要天赋的嘛。而且要自己有很多的内在的动力去做。像你说的粗糙的现象，我觉得大部分同学都做得很粗糙。因为他们没兴趣，有兴趣他们自然会做得比较好。

　　辰：您非常注重于学生自我意识的培养，但意识是一个极难以去引导和衡量的东西。您是怎么去做的呢?

　　鹏：二年级学生一进来要给他们介绍一个基本的当代美术史。因为大部分同学，包括你们美术史的同学可能对于当代美术这块都是缺乏了解的。所以二年级一进来我就要给他们补课，会给他们推荐一些书，那这些书我给你推荐你要自己去读，我不可能上课给你读书的。上课更多的是我想了解同学的兴趣在哪些方面，然后跟他们聊他们的可能性，他们应该去找哪些书，了解哪些艺术家的作品。

　　学生过于懒散老师没办法

　　辰：说说看你们的课程安排吧，您在工作室主要带哪方面的课程呢?

　　鹏：我带的是创作。我们把素描课改成平面课，也就是草图文案。让同学把构思画出来，还有用文字来陈述。但很多同学可能会误解为是去解释他的东西。但是我强调的文案不是要去解释而是要把他的思考过程记录下来。当然你要归纳到重点，你为什么要做这个东西，你的思维过程。再下来的课就是材料，主要是另外一些老师在带。到了我这个系最后一个课程我就希望同学把这两个课程变成一个比较完整的成果，但是都连贯。整个学期你可以只做一个作品或者很多个，看你怎么去安排。有些同学很快有些同学很慢，你不能强迫四个星期里面一定要完成一个作业。只要你不是偷懒，我们看得出来。那这个时候怎么评分呢，我们就是看你的过程。

　　辰：听起来似乎很理想化，但当你看到学生很懒的时候，并没有投入到这种教学气氛的时候，您有有什么方式去改变吗?

　　鹏：我没有什么方式。

　　辰：所以您还是放纵他们的懒?

　　鹏：我觉得学生自己不着急的话你也没办法替他着急。我都说艺术不能强迫。如果你是理工科得话，很多东西有个标准答案，学生可能会自己给自己很多压力，比如考试会不及格。艺术我觉得还是完全就靠自觉，不能够强求。我是整天有说，但是我发现其实这种效果并不好。我理解你的意思是能不能做到在教学上更有吸引力，让同学对你的东西有兴趣。这当然可能也有一些问题。

　　关键是作品做得到不到位

　　辰：习惯了中国传统的教学方式，突然扯掉了衡量打分的标尺，学生往往就失去了靠拢的方向。

　　鹏：我觉得你如果着急的话你可以去找，问题是你自己不急嘛。当你意识到你自己不够的话你就要自己去找。我上课第两三个星期都会向学生介绍当代艺术。那么你上完课是不是就上完课了呢?不是。我只是打开一扇门很多东西要你自己去找。两三个星期能讲什么东西呢，这些东西只是一个大纲，如果我布置作业说你们必须完成这个这个他们可能就会去做，如果我不布置他们就不做，这是一个问题，而且在这个问题上不想妥协。

　　辰：那面临这种问题您怎么办?

　　鹏：那两个同学就会很认真努力地去做，而另外七八个怎样做可能都还是在应付作业。所有的这种学习，如果自己没有兴趣没有求知欲的话，特别是做艺术，如果你说上课跟艺术有关，下完课就没有关系这个完全就不对。做艺术是要二十四小时都在思考的。他不是一个作业的问题，这一点首先需要改变，做艺术不是在完成一个作业。五工作室确实存在学生作品做得不够好，但是这里面也有一个就是说，很多同学包括美院的老师对所谓的粗不粗糙我觉得理解有错误。他老是要求说学生的作品做得像画廊一样，画廊的东西感觉就是非常“完美”，非常好看。但我觉得在学生作业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他就是一个过程，我对学生作品的要求就是他到不到位，而有些同学他要的可能就是水泥一样的粗糙感，他只要到位就行。而另外一些可能是要追求一些精致感。这个就是要根据具体的同学的构思。现在很多美院的师生还是先入为主的要求作品做的像画廊那样完整。但我觉得他们最大的问题还是懒，做得少。艺术家还是要很勤奋，他要有一个想法，然后要不断地做不断地做。

　　辰：很多学生没有选择实验艺术很多也是出于对生存的压力，作为一个艺术家要怎么平衡生存和艺术之间的关系呢?

　　鹏：生存不难啊，你们现在毕业了生存会难吗。中国的家长很多都是把教育当做一种投资而不是让孩子去寻找自己所喜欢的东西。我觉得如果他们承受不了那个压力也就很难成为艺术家啦。据我们了解很多学生毕业以后跟艺术都没有什么关系了。其实我觉得生存不难，但是我觉得如果艺术家要买车买房，都是为那些的话，最后精力都没有放在艺术上了。就像你写文章，你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要放在读书放在思考。如果你每天的时间都放在上班每天六七点回到家，哪里还有精力去读书呢。如果你们没有家里的压力或者自己对物质的要求不是很高的话，慢慢的专业做得好自然会成功，这是唯一有可能的。

　　辰：那您觉得一个学生经过四年的实验艺术的学习，他应该是一个怎样的学生?

　　鹏：最起码我想他无论是一个作品的呈现或者是在意识上他还是要有一个新的东西和个人的东西。

　　辰：就这样?

　　鹏：对。

　　艺术没有禁忌，学生应学会把握尺度。

　　辰：能听听您对实验艺术的解释吗?

　　鹏：实验艺术一言两语还是很难说清楚。但是我想不管哪一种艺术形式，他总是要不断地去尝试新的语言。新的语言是跟你的思考有关系，而思考又是跟这个时代有关系。那么所谓不是实验艺术就是在不断地重复以前的成果。而且实验艺术很主要的就是好像在实验室一样。你总是在实验，在错误中才成就一件作品出来，而不是你一下子就完美了。传统的绘画他在外表看起来总是比较符合习惯的审美。而实验艺术做出来他往往是最不为人所接受的。因为新的东西总是。就像印象派刚开始当时观众反应都很激烈。所以我们还是在做跟时代相结合的一些东西。

　　辰：如你所说实验艺术往往做出的东西往往不为人接受，甚至可能会引起观众过激反应。那关于学生做作品，您觉得有什么禁忌的限制吗?

　　鹏：我觉得做的时候不要考虑这些。没什么禁忌，有什么禁忌?更多的是要考虑你的作品本身和你如果去转化一些比较敏感的东西。跟你举个例子，徐坦最近在做的作品叫《关键词》。他通过和观众的对话，来寻找对话里的关键词。他觉得这个关键词能反应现在的一种社会状态。这就很政治性啊，但是他不会直接到外面去高呼口号，他更多的是观察然后从语言学的角度去分析为什么这个社会这个时期这些词汇会成为关键词。比如说地产、油价。我觉得这个是艺术家要做的时期，艺术家不是要去游行去高呼口号。

　　辰：之前朱昱的作品在网上吵得很厉害，很多人都对他将胎儿喂狗这一行为进行谴责。

　　鹏：那你没有从一个艺术批评的角度而是从一个大众的角度来看待这个作品。这个作品我虽然没有觉得特别好，但是我觉得他可以这样做。因为他揭露这种东西虽然有点直接，但是在社会上是确实存在的。在广东还有婴儿汤呢你们知道吗?他的作品更多的是要挑战这种东西。把这种东西直接的呈现在观众面前，让观众受不了。在道德上我觉得倒是没有问题，关键看他做的好不好。从一个艺术评论的角度我觉得他有点太直接了。

　　辰：所以您对他作品的评价就是太直接了。

　　鹏：对，我觉得艺术可以挑战很多道德底线，但是要看他做的那个东西有没有意思。朱昱那个东西还是有一点意思的，因为这种东西在中国是一个很特别的现象。另外最近在北京也有一个艺术家当场性交，我觉得就不如朱昱，因为我觉得他没有提出任何问题，像这种直接发生性关系，西方艺术家在六七十年代早就做了。他在拿这些东西来做我就觉得他对行为艺术还没有入门。有时在现实生活中的道德底线他不能做，但是他在艺术作品中是可以模拟的。而且朱昱那个婴儿是不是真的现在在艺术界也有人提出怀疑，但是他通过这个虚构的也好真实的也好我觉得这个作品是成立的，他揭露了目前中国的一种人与人之间的现象。他还是比较挑战道德底线的，但是同样挑战道德底线的性交的这个我就觉得没有提出任何问题。我们在现实里面杀人是不对的，但是为什么许多电影里面他就可以杀人呢?

　　辰：电影那是假的啊，如果真的有一个艺术家，他的艺术作品真的杀了人呢?

　　鹏：对我来说如果你杀的是你自己就成立，如果是别人就不行。其实朱昱这个作品他在英国他就是犯法的，因为侮辱尸体。所以他也钻了一个法律的空子。

　　辰：说回到学生，所以你对学生的建议还是要更多的考虑作品本身。

　　鹏：他考虑应该是怎么把握作品的尺度，因为并不是说你胆子够大就能做出好的作品。好的作品往往是对于尺度的把握。这个尺度并不是外界给你说可以做这个不能做这个，而是说你的艺术思考的过程。

　　我们油画系第五工作室就像国营农场的实验田

　　辰：第五工作室接下来是要独立出来了吗?

　　鹏：对。其实我们本身也并不属于绘画。随着学校专业的整合，学校就要成立一个专门的实验艺术系了。

　　辰：那这样对于教学会更有帮助吗?

　　鹏：我不知道。我觉得中国的东西还是太靠个人了，没有一个系统的办法。而且我有点担心说美院设立一个新的系，他最后就会做得跟其它系一样，他失去了实验性。这种可能性很大。因为成立一个系里面就会有很多规章制度，不像现在我们只是一个工作室。我们处于一个不管不问的这种状态。给你一个自由地，像在一个国营农场给你一小块地然后给你自己去耕耘。对于我来说我不看效果，我觉得效果不重要。

　　辰：那实验艺术专门独立出来，您对他没有什么期望吗?

　　鹏：独立出来以后，第一我可能只是负责一个课程，没有像现在在五工作室一样可以左右整个五工作室。另外一个我还是觉得这种效果不是太重要，比如说雕塑系每年他的效果都是挺好的但是我不喜欢，其实他们呈现的都是一种很熟悉的，现在在市场上很流行的很好卖的的一个样式。这种东西很容易做，而且他们那种教育模式从一年级到四年级都是学传统。突然到五年级就要做那些很当代的。有可能吗?我觉得不可能。那你只能用自己的技术借用别人已有的模式来呈现一种教学成果。我们的教学成果一定是最差的，如果以一个官方的成果标准来看的画。我们应该是说对学生的要求更高，我们并不是制定标准来让学生达到，而是让他们自己来寻找自己而我们来帮你达到，这个对我来说才是艺术最本质的。当然这还是有一个困难是说，当你未有能力找到你自己的时候你还是要有一个基本的教育。但是当你进入大学基本能力你就应该有了。

　　实验艺术教学央美不怎么样 国美好一点

　　辰：你觉得我们学校的实验艺术教学和别的学校相比怎么样?

　　鹏：别的学校我其实不太了解，我知道国美、央美。央美做得不怎么样。国美做的好一点，有比较多的老师在做，学校也比较支持。至于我们学校就是如你所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