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旖旎的艺术绮梦
2011-06-29 09:12:08 舒士俊
——读张桂铭的画
用灵动的线条来摇曳生姿,再配以瑰丽厚实的色彩,使黝然之墨线与灿然之色块交相辉映,——张桂铭那新奇的艺术绮梦,即由此而萌生。
张桂铭作画喜用空勾填色,这是最为古老的传统方法;而他所填之色彩极为瑰丽厚实,所勾之线条则粗细枯湿随机变化,其貌似大俗而又大雅,与古法迥异。其画即由是而幻出奇诡,若天雨花之落英缤纷;曾有人谑之曰“万花筒”,有人则喻之为古教堂那神幻的玻璃花纹。张桂铭闻之,亦只笑笑而已,仍兀自探索不已。
他那般横空出世的新颖画风,亦被圈内人一度视为天外奇想。程十发在世时曾为之题诗云:“外星艺术闪奇光。”此一新奇的评价,若撇去那“外”字的异国风味,倒也反映出其画风之卓异不凡:它既已超越了画坛芸芸众生之凡俗,而又自具质实之中闪烁灵光的魅力。
以前曾有人问张桂铭:“你的画60岁之后可怎么画下去?”当时我亦替他捏一把汗,而今看来却未免是杞忧了。若纯取西画之光色,或可炫于一时,欲再求其发展,则必至棘手;而张桂铭之画外貌虽呈新奇,内质却蕴含东方情韵,故其修练至愈深,其貌则愈见奇瑰。这儿,正显示出东方意象构成与西方抽象构成的微妙差异。
抽象的构成,往往只显示出大体块面的几何式结构,强调大的整体视觉效果;而意象的构成——尤其是包含了块面微妙转换的大写意,则是既强调整体的感觉,而又诉诸细微的感受,其中尤包含了作者对于宇宙幽微气机的微妙参悟。如作者臻于此境,即便你还分辨不出他所画为何物——瓶花耶?羽鸟耶?山石耶?似皆无不可,而其画迹本身所孕含的体量感和韵致之幽微,却已能唤醒你潜在的对于造化气机的微妙感觉。张桂铭初崇仰齐白石取法民间艺术之大俗大雅,后又崇仰黄宾虹甚于齐白石,显示其对笔墨气机的感悟已趋于深化,而这正酿成了他对传统大胆取舍、重新整合的创造性契机。
张桂铭的画,其格法之组合,以勾形填色为基本程式单元。传统论画有云:“石用重勾而面出。”潘天寿的画,即以空勾山石为其骨体。传统画树石,又有所谓“嵌宝点”之技法,即点苔重勾之后填以石绿或石青之重色,此为传统使画鲜亮夺目之法。张桂铭之卓智,即在于将空勾之形体,自出机杼地组合成图,又将嵌宝技法放大而巧妙地运用于其中。我曾以之询张桂铭,他不禁莞尔。他说很少有人看出他受潘老影响,其实在潘天寿雁荡山花等图中,便似有将嵌宝技法放大运用的先例。由此可见,高深的技法也总有它的渊源所自,不会是凭空而出的狐禅。
张桂铭自述其早年于赵孟頫书法下过功夫。赵孟頫在画史上力矫南宋笔墨过于外张之弊,以“工”求“写”,开“元四家”之先声。其画格之高迈,正与其书气息之端凝相关。张桂铭画之精气内蓄而凝重,既得之于其格法组合之精严,亦得之于其书法锤炼之端凝气息,由此而融铸成其体段之既凝重而又空灵。他的画,有形处赋色质实、沉厚而饱满,空白处则晶莹透亮,正形成了其体段的凝重与空间的透明,寂灭与闪亮的交映透醒。其用笔用色和用墨,皆以匀整为力度,以明净为纯度,因其格法精严,遂定静而生辉也;又因其以墨醒色丶破色,勾线或浓或淡或枯或湿,随机变幻,乃至通过飞白以显纤尘之微的细腻,其文人性情雅玩之趣致,斯亦得之矣。
读张桂铭的画,不知怎的我忽想起陆游的两句诗:“养气塞天地,吐出成霓虹。”他的画,得笔墨之滋养,而又吸纳新意丶自我融铸,遂吞吐出与传统迥异的奇瑰之气。
晶莹旖旎,奕然生辉,——那正是张桂铭大半生精心营造的一个艺术绮梦。
(责任编辑:王博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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