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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的当代境界

2011-10-22 08:50:42 朱青生

  王冬龄先生书法大家,其书法的技术已臻完善,世有公论。作为中国美术学院的教授,历史使命迫使他将书法必须指向了更高的境界,超越技术问题,每次听他谈来,心中澎湃,犹如钱塘海潮忽然而至;而其语言之淡定,心胸之宁静,又似浅草春堤,被湖边轻雾笼罩。

  冬龄先生和我们都认同凡是文化自觉而被创作者自我认定(艺术是什么)之后,形成了今天所惯称的艺术“传统”的开始。汉代晚期出现“纯粹的书法”,在中国艺术实践上出现的独立创造的普遍现象,东晋前后,已经在理论上下显示出自觉。中国的这次艺术自觉及至宋末元初前后,受到再一次的肯定。略如文艺复兴对希腊的再生,受到“复古”运动的尊崇,元代初期也对魏晋书法进行精神的重新确认,而且把书法和绘画分立情况,统一为一个原则,赵孟頫的书画同源就是理论总结。表述为中国绘画其本质与书法完全一致,从此,不再仅仅是书法,进而是“书画”的笔墨构成艺术的最高代表 。而且,还完成了与中国自古图书并称的习惯的表述的完全协调。书法作为中国艺术的核心审美价值,对于形成中国文化的普遍意义。但是对于冬龄先生来说,这个问题早已不重要,这个问题已被超越了。那么,艺术境界高低是一个超越技巧的问题,超越技巧的书法的确不在于写出来的结果如何,而在于如何来判断书写的境界。

  对于书法创作及其作者境界高低的品评的理论表达多借用对人物的品评方法。这是今天的书法指向更高境界的理论根据基础。在魏晋南北朝做一般的人物评价时,强调理性的运作能力和思性的抑制程度(理法),形成逻辑体系的判断,而且以其是否能够规范自己的行为以符合这样的要求,进而,除了自我的言行之外,建造社会伦理规范和制度,进行社会性、法律和道德的掌控和调节的程度来判断高下。此事在学而优则仕的时代,甚至是在以门阀和品鉴作为社会晋升的时代,似乎适用于书法品评,决定书法的境界。简言之,高尚人格应有高位,高位表示崇高境界,崇高境界必在行为举止中显现,书法是当时人的文化共同体的集体举止。冬龄先生所处的是现代化进程的激变时代,没有文化共同体的集体举止,即使有,也不再在书法中体现。

  但是在当时对书法与人的性格的关联评价中可以看出,书法理论所侧重方面的与一般的人物评价还是存在重要差异。书法属于人的本性的性情方面的变现,这种性质属于人的本性的第三方面,它和算计性和思想性没有关系,也与强调理性的运作能力和思性的抑制程度而形成逻辑与体系的判断并立,拓展了人性的全面整体。书法是变现获得的情性的成果,作为艺术形式,它既不是算计性的科学的成果,也不是思想性的信念与意识的成果,它与之前的艺术的重大不同是在于活动不具有功利的目的,而成为个人的自觉的纯粹的精神活动,不具有集体的趋向。书法的这种独立的、主动的艺术的性质,本来在具有文化共同体的集体举止的汉末两晋,用人物的品评方法都不能完全实施,更何况冬龄先生所处的是没有文化共同体的集体举止的时代。

  如何来判断书写的境界,有两个不同的意义延伸。

  一个意义在一般的认识中延伸,被说成在技术上,增加知识和修养,以附加值提高其境界之所在。这是不错的。只是着落于“能力”和“内涵”,即使在希腊传统的艺术,在一切艺术中,也从来不会忽视在技术之上的艺术显现出来的知识和修养。

  另一个意义则延伸为个人的书写从而引起了一个时代的写作。个人的书写不是压抑了别人的书写,而是激发了别人的书写,不因为书法家的存在而使得他人变成观众,而是书法家的存在使得每个人都变成书法家。这就是超越技巧的另外一个方面。也许这就是书法作为一种艺术,不同于希腊传统意义上的艺术的差异。希腊的艺术(意为超常和完美的技巧和能力)译为西方主要语言的词源,拉丁语的艺术(art)之后,这个意义并没有改变,而在德语艺术(Kunst 意为能够、技术)词义中保存得最为明显。书法艺术作为普遍艺术的价值所在,是因为它根本上不是一种技术,或者如果仅仅将之用技术的、能力的标准衡量是不够的。在艺术活动中,大多数人的创造性是被剥夺的,只有少数人有创造性,大多数人是观看(他人)创造的结果。书法作为艺术还有比知识和修养更为重要的、更高的一层境界,这就是因为书法会使人的价值获得提升!这里的人的价值,不是注重那个书写着个人的质量和品行的提升,而更在于书法的行为引发不同的人,甚至引起千秋万代不同的人从心里有了创造的愿望,进而介入创造,使得艺术中保留的人类不平等的最后藩篱——由于技术和能力的差异而在艺术家和观众中制造的隔阂——变得平坦,从来没有一个具有精神内涵的中国古人(东亚古人)会面对书法感到无能而退却,书法成为一条引发人类走向更为平等的道路。今天,对于人的权利的最新的设想,正是艺术的一个应该推进的主要方向,“没有人是艺术家也没有人不是艺术家”,艺术的目的是让人的权利获得一个更高层次的平等,如果每个人观看艺术作品的过程使他得到了一种鼓励和创造愿望,而不是让他/她被压抑成为了一个欣赏者,在此观众消失,他人完整的显现,在这样的书法中将观众的被动性消除,每个人都是遭遇者——艺术家是遭遇者,观看书写的人也是遭遇者。书法正在这个程度上具有更高的人道的境界。王冬龄的书法正是沿着这个方向逐步推进。

  在所有人都可以成为书法的创作者之后,虽然获得了平等的权利,但无法掩饰在平等中责任的不同,艺术家承担另一种唤起责任,技术性的超越已经完成的王冬龄先生,内涵、修养和知识的超越也成为他这一代书家人格和心绪的普遍功课,然而,还要再在修养之上进入更新的境界,一种当代艺术的责任,大概这正是王冬龄先生选择不断地在人前挥毫狂草的缘由。一浪秋潮一种境界,一片浅草一段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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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谢易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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