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为什么不开发一个‘城中村’旅游项目?”
2011-12-10 08:31:48 周正阳
Frank从城中村中吸收灵感,在创作装置作品。 图由受访者提供
●讲述者:荷兰设计师、艺术家Frank
短短几个月的中国之行,就把荷兰设计师、艺术家Frank变成了“城中村控”。
在中国,Frank的唯一嗜好是“自驾游”———简而言之就是“驾着自行车,游城中村”。他对拔地而起的巨塔、高楼大厦,以及各种点缀城市景象的华丽建筑毫无感觉,偏偏对藏掖其中、土气淋漓的城中村地段情有独钟。他第一次来到广州石牌村,都惊讶得险些要尖叫:“怎么中国的城市,总是会有村庄嵌入其中?每个‘村庄’外头,怎么都会有一块像‘大门’一样的牌子?”或许,在他所熟谙的各种欧美建筑学著作中,从来没有提及过“牌匾”为何物。
芳村、客村、员村、石牌村……村村令他感觉新奇
他爱上了那些带有中国传统文化气息的“大门”,爱上了城中村特有的街坊气和人情味,在Frank的印象中,其他国度能够对应“城中村”的区域估计只有“贫民窟”,但仔细一比较,就会发现是天壤之别。在巴西里约热内卢,贫民窟里的景象是———一群黝黑、饥瘦、衣衫褴褛的贫民,横七竖八地卧着、站着,为数寥寥的食物、衣物也胡乱堆放,四处散发着破败、萧条意味。但在中国的城中村,街道建筑虽也不免有些紊乱,但生活区、消费区等设施却一应俱全。令Frank印象最深的是“叫卖”的场景:果菜贩子把摊档直接堆放在湿漉漉的地上,西装革履的帮衬者竟毫不避嫌地俯下身子,几番讨价还价,最后精心挑走几件比超市、百货便宜数倍的新鲜瓜果,自得地离去。
他坐公交车的时候,报站的英文也总是在“V allage、Country”等字眼中交替,芳村、客村、员村、石牌村……这些古朴的译名十分性感,带着中国式的古韵和诗意。Frank每次都会将半个身子紧贴在手扶栏杆上,虔诚地作出侧耳倾听状。
Frank认为,城中村浓缩了中国基层人士的生活精粹,是一块未经雕琢、自洽形成的城市标本。“非洲、拉美的贫民窟往往是政府组织贫困人口流动、疏散的区域,而中国的城中村,却好像是自然形成的一朵城市奇葩。它未经行政力量刻饰,而是经过岁月的悠久演变,形成了现在这副紊乱和有序并存的别致模样,而在高度规划的欧洲城市,这类嵌藏在城市郊隅的小村落几乎绝迹。”
深圳城中村居民有亚热带人士的浪漫气格
世界之窗、欢乐谷、益田假日广场三面环绕,白石洲成了一块人气鼎盛、O L成群、富贵与奢华并存的黄金地皮,但Frank却发现了华丽表皮下的秘密———沿着沙河东路的岔道走去,将与一个迷你版的城中村不期而遇,隐没在城市尽头却突然冒出的感觉,酷似一出现实版的《桃花源记》。但是,村口并没有硕大的拱形门匾,区区几家小店铺、大排档、竖起肯德基招牌的伪西餐厅构成了奇特的迎宾阵容,而散乱停放的数十辆名贵轿车,似乎也成了此地居民身家不菲的佐证;远处尚在施工的工地,和近处笙歌不止的夜场一起,发出嘈杂的声响———Frank说,好像欧洲的镇圩突然穿越到了此处。
“深圳的城中村村民,个个看起来都好像渔民一样。”在Frank看来,不管是西装革履还是衣衫褴褛,都改变不了深圳城中村居民特殊的气质,他们有亚热带人士的长相精韵,长期沐浴在海风之下的浪漫气格,这些元素,是深圳城中村居民特有的气质标志和人格指纹,具有极高的辨识性。
这些“渔民”在快节奏的城市背景板下,演绎了一种悠哉游哉的慢生活,他们将“无序”的美感推向了极致。Frank特别喜欢那些“杂乱无章”的景观,比如,有居民在楼下晾衣服,五颜六色的衣裳、布匹巧合地形成了一面面旗帜般的形状,Frank就觉得这些天然的旗帜比在旗杆上高高飘荡的更有美感,还有长期缺乏保护,裸露在保险盒外的凌乱电线,Frank也觉得那是在楼宇间攀爬的一张硕大的“蜘蛛网”,是一个张力极强的立体造型。
让Frank感到费解的是,城中村里处处充满可供观赏、品味的亮点,可人们却总是追逐那些华而不实的景点、娱乐场所。“中国为什么不开发一个‘城中村’旅游项目?一定会有很多外国人慕名前来的。”
大隐于市的香港“楼上村”居民
如果说广州、深圳的“城中村”还有几分浪漫、生活的气息,那么香港的“楼上村”却透着苍凉和悲苦。
所谓“楼上村”,最标准的镜像如是:高楼大厦的阳台、天台上,竖起几座茅草、废木头搭成的简易棚房,杂草、垃圾、纸箱环绕,几根萧瑟的晾衣杆上竖着几件单薄的衣裳——— 恍如三十年代旧香港、小渔村的穿越。久居于此的人们,个个都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但令Frank感到亲切的是,他们开关门、行走的步履都几乎没有声响,好像是刻意隔绝都市生活的隐士,上演着一场“大隐于市”的戏码。
香港的旺角、新界一带,是这类“楼上村”的最佳温床。深入那些被楼上村包据的地段,从屋内到屋外又是一番凌乱景象———洗衣盆里搁着收音机或其他电子设备;电风扇架在长椅上;古老的17英寸按键式电视机播放着不时冒出星星的影像。居民们操起鼻音浓厚的粤语,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家常,还一边忙着手里的针线活。或许,这是他们唯一的娱乐。
Frank感慨地总结道:“无论是‘楼上村’、‘城中村’还是‘贫民窟’,它们都是城市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它们与那些奢华、艳丽、有序的城市景象形成照应,以无序、凌乱、孤傲的姿态,表达着独立的精气神。以行政力量、有序之手组织、规划的建筑,都不如城中村建筑这般真实、自然,城中村拒绝虚妄主义的奢美,而是驻留于城市间隙的朴实片断。”
(责任编辑:潘慧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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