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乾隆粉彩描金徽章纹盘

　　清乾隆山水纹壶

　　清乾隆粉彩孔雀牡丹纹汤盆

　　清光绪描金人物倒流壶

　　1990年Francis Smitheman绘制的“哥德堡号”油画(局部)，画中呈现了1744年“哥德堡号”从中国运输茶叶的过程。

　　在上海与瑞典哥德堡市建立友好城市25周年之际，我随上海新闻出版代表团应邀访问瑞典，有幸在“哥德堡号”母港登船参观。举世闻名的“哥德堡号”刚出访美洲归来，它静静地停泊在深深的港湾里，乳白色的风帆已轻轻地降落，棕黄色的木制船身，在烈日风雨的侵蚀中，在波涛海浪的冲刷下，显得斑斑驳驳，在我这个古文物爱好者眼里，那种自然流淌的典雅古朴韵味，更显出历史的沧桑感、厚重感。

　　一艘承载文化的帆船

　　哥德堡是瑞典第二大城市，充满生机和历史底蕴。港口大道，深绿色的海浪轻轻地拍打着堤岸，一艘艘巨轮往返穿梭于繁忙的港口，豪华游船停泊在港湾里，并不高大的现代化建筑群错落有致地簇拥在港区道边，给开阔的哥德堡港口平添了几分浪漫的气息。

　　瑞典东印度公司与英国等国的东印度公司不同，“哥德堡号”从来没有在中国参与过鸦片贸易，这也是我关注“哥德堡号”的缘由。

　　“哥德堡号” 古船博物馆展示了“哥德堡号”沉船出土的遗物及复古帆船建造的过程。在“哥德堡号”船头，装有一副特制的双尾狮雕饰，它代表瑞典的历史文化传统，云游四海。

　　这是艘让世界关注的仿古帆船。宽阔的内舱摆放着“哥德堡号”上的黑漆火炮，当年的“哥德堡号”上装备有30门火炮，以防海盗。火炮后的地图是“哥德堡号”的航海图。现在的水手卧室已装有空调和厕所，但木梁上穿凿的洞，还原了当年水手艰难地睡在吊袋上的场景(睡吊袋为的是让舱内留出更多的空间装载货物)。船舱里展出了不少瓷器，都是从“哥德堡号”沉船中打捞上来的，其中有精致的乾隆粉彩盘、青花山水盆、碟，还有些精美的咖啡壶具，它们大都是在景德镇烧制成瓷胎，尔后到广东十三行根据西方设计的图案，经匠人彩绘后，再用低温烧制。一同出水的还有不少德化青花瓷，那种典型的糯米胎骨，让人过目难忘。“哥德堡号”给人们留下了大清乾隆盛世的文化记忆，它也告诉我们，中瑞两国交往的历史源远流长。

　　沉船缘由扑朔迷离

　　公元1745年9月12日的早晨，天朗气清。“哥德堡号”满载着来自中国的商品，正驶回故乡母港哥德堡。哥德堡城的市民兴高采烈地早早来到码头，欢迎它回家。岸上的人们已看到了“哥德堡号”时隐时现的帆影，领航员已把船引向港湾，还有1000米、900米……突然一声巨响，“哥德堡号”猛烈地撞向著名的海底暗礁区——那块为人熟知的浑勒波荡暗礁上!顷刻间，“哥德堡号”沉入了茫茫大海之中，船上所有的商品随之沉入海底。

　　幸运的是，“哥德堡号”上所有的船员都被附近的船只救起。尔后部分船载商品经过多次打捞而获得保存，其价值相当于当时的瑞典国民预算总值。人们都很想知道沉船的原因，但有关历史文献记载不一。

　　有的认为，原因很简单，—些船员对返航到家高兴得过早，喝得酩酊大醉。有的怀疑是有人为因素的存在，因为一艘远航归来的商船本来已是伤痕累累，必然需要重新整修，但所需费用惊人，而采取沉没货船之举则可逃过很多开支的纠缠。有的认为有黑幕交易，在那个年代，如果领航员导致帆船触礁，是要被判死刑的。“哥德堡号”上的领航员加斯泊·马特森被送进监狱，被抓后不久就被秘密释放，10年之后有人在南非见到了他，据说，领航员一直到1783年去世前，都过着富裕的生活。更有甚者认为触礁是阴谋中的一个环节，当时与中国经商是一件敏感的事情，进口的丝绸与瑞典国内生产的丝绸相互竞争，为了不使以后特别许可敏感性的协商受到破坏，领航员得到命令将船稍稍地在礁石上撞一下，可惜事情出了差错。还有一种广为流传的说法是，管理部门为了招募水手，曾允许船员搭载少数私人货物，因此“哥德堡号”在入港时，可能想先到附近的另一个码头卸下私人货物，但是因为载重量太大，船在岸边水域极难控制，所以撞上了暗礁，等等。

　　1731年，瑞典东印度公司在哥德堡成立。从1732年到1806年，瑞典东印度公司共组织过135次亚洲之航，只有3次到达印度，其余都以中国广州为目的地。根据有确切到达时间的记录，1744年9月8日，“哥德堡号”抵达广州，进入珠江航道。返航时，“哥德堡号”上装载了19箱丝绸、2677箱茶叶(366吨)、100吨瓷器、6056锭铁/锡合金(133吨)等货物。瑞典“哥德堡号”轮船结束了长达两年半的中国之行，满载着700吨名贵的瓷器、丝绸和茶叶返回哥德堡港，尔后神秘地沉没了。后来船公司从沉船上捞起了30吨茶叶、80匹丝绸和一些瓷器，在市场上拍卖后竟然足够支付“哥德堡号”这次广州之行的全部成本，而且还能够获利14%。而船上所有的物品若按当时的拍卖市价，相当于瑞典当年全年的GDP总值!事后有人推测，船长可能在公海上和海盗或其他利益船只进行了交易，私吞了大量货物，如果靠岸一切都将真相大白，于是导演了这场不可思议的港口沉船意外。

　　于是，海难事件的调查开始了，但时至今日关于“哥德堡号”沉没的原因仍是一个未解之谜。

　　沉没近240年的古船被发现，经过海底发掘工作，仍然找到了500余件完好的瓷器，还有茶叶、生姜、丝绸、香料以及将近8吨重的破碎瓷片。覆盖在泥层下的茶叶大约有70厘米厚。一些茶叶是装在木箱里的，每一箱低价位的茶170公斤，上等的茶则装在小的木盒或铅盒中，可以看出是绿茶，打捞出水的乾隆年代的中国茶叶冲泡后，竟然还能散发沁人的清香。

　　大航海时代的贸易交流

　　260多年前，“哥德堡号”是一艘木质商船，也是瑞典东印度公司最大的远洋运输商船之一，全名为“东印度人——哥德堡号”。它多次往返广州和瑞典，满载瓷器、丝绸、茶叶等来自东方的物品，在瑞典贩销。到了16、17世纪，古老而富庶的中国却将自己封闭了。明世宗朱厚熜(1507-1566年)颁布命令：“一切违禁大船，尽数毁之。”对于和洋人做生意的海商，要施以严刑峻法。自那时起两百年间的中国，再也没有郑和下西洋的雄壮船队，充当中国与世界各国贸易文化往来的友好大使。清王朝对与西方贸易的态度，是戒备、限制，加上封关自守，整个中国的沿海只有广州黄埔古港一个口岸允许通商。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清政府废除“海禁”、“开海贸易”。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清政府规定中国只有一个通商口岸，对外贸易集中在广州进行，十三洋行包办了对外贸易。

　　此举一直延续到道光二十年(1840年)鸦片战争的爆发。瓷器是当时主要的出口商品，数量巨大。在“哥德堡号”最后一次驶离帝国港口半个世纪后，怀着同样目的的不列颠使团来了，请求声威赫赫的乾隆皇帝开放口岸，欲将物产丰富的中国纳入西方贸易体系。但老迈无知的乾隆皇帝用一份傲慢的敕谕送走了他们：“天朝德威远被，万国亲王，种种贵重之物，梯航毕集，无所不有……然从不贵奇巧，并无更需尔国制办物件。”

　　民国人物刘子芬在《竹园陶说》中说：“欧土重华瓷，我国商人投其所好，乃于景德镇烧造白器，运至粤坦，另雇工匠仿照西洋画法，加以彩绘，然后售之于西商。”据记载：“美国旅行者William Hickey 于1769年(乾隆三十四年)参观广州珠江南岸的广彩加工工场，描述道：‘在一间长厅里，约二百人正忙着描绘瓷器上的图案，并润饰各种装饰，有老年工人，也有六七岁的童工。’这种工场当时竟有一百多个，这也说明外销数量之大。”

　　此时的欧洲恰恰相反，进入了一个充满扩张历险的“大航海时代”。中国在他们眼中不仅宝藏满地，而且神秘无比。唯一的出口口岸广州更是无比的繁华，珠江上的船舶运行穿梭，就像伦敦桥下的泰晤士河一般繁忙不息。从这里，外国商船把中国的茶叶、瓷器、丝绸等商品源源不断地运向欧洲乃至世界各地。1743年，“哥德堡号”又开始了它的第三次远航。像往常一样，它在西班牙卸下木材、金属等本国特产，换取当地的白银。离开西班牙之后，沿着非洲西海岸航行，用3个月的时间，直奔印尼的爪哇岛。从西班牙到印尼群岛，通常要经历3个月炼狱般的航行，其中绕过非洲好望角的一段航程，尤其险恶。

　　“海上丝绸之路”的名称，是1887年德国学者李希托芬首次提出的，自此几乎举世公认是“沙漠之舟”和“沧海之舟”共同承载了中国两千多年对外交往的厚重历史。

　　17世纪晚期，法国国王路易十四曾命令他的宰相马扎兰创立中国公司，并派人到广州订烧带有法国甲胄纹章的彩瓷。之后，中国的精致瓷器和优美绸缎，都成为法国上流社会的时尚用品。当时洋人在广东开办鸦片烟馆，用的茶具，均为彩瓷。这种彩瓷也被后人称之为广彩。广州荔枝湾区有一条老街，据说是广彩的发源地。我写《寻访中华名窑》一书时，曾到那里寻觅，想找到已逝去的遗迹，但找不到任何关于广彩瓷窑遗址的蛛丝马迹，甚至连烧制瓷器的高岭土也找不到了。

　　广彩与五彩、粉彩瓷器都是釉瓷上绘有多种彩料，二次低温烧成的品种，颜色主要有红、绿、蓝、黄、紫等，人们统称其为五彩。直到民国初期才有人把广彩从五彩、粉彩中分离出来。广彩的早期师傅来自景德镇，他们把传统的五彩、粉彩、珐琅彩的技法和颜料引用到广彩瓷中来。

　　广彩大部分用于外销，造型多以西方生活方式所需定制，具有浓重的西方文化艺术色彩，但装饰内容却极富中华民族的特色。广彩以图案为主，装饰的味道特别浓。构图设计讲究完整、统一、和谐，色彩艳丽、浓烈，用金比较多。随着海外大量新颜料的引进，色彩更加灿烂艳丽，织金满地，金碧辉煌，广彩瓷逐渐地形成了 “堆金积玉”的独特风格。2005年秋天，我专程去北京参观在故宫午门城楼展出的“瑞典藏中国陶瓷展”，了解当年“哥德堡号”打捞出水的大量精美外销瓷的情况，见到了许多精致的传世广彩和大量出水的广彩瓷器，其画面之生动富丽，堪称一流。在英国、西班牙、德国、丹麦、瑞典等国及欧洲其他城市的王宫和博物馆及古玩市场上，也经常可以看到广彩瓷器的倩影。

　　明清两朝的锁国政策，致使中国失去了走进资本主义大门的良机，如今开放之策使得中华民族重新走上复兴之路。“哥德堡号”代表着一段光荣的历史，再现这段历史，将会影响我们两个伟大国家的未来。当瑞典人将“哥德堡号” 劈波斩浪，沿着漫长的海上丝绸之路，跨越遥远的时空，再度驶向中国的时候，我们能从瑞典人的梦想中得到启迪：“哥德堡号”前往一个魅力无穷的国家，一个潜力无穷的市场，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令人期待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