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用于提取物质用于分析的采样工具即将被放入佛罗伦萨旧宫的瓦萨里墙中　　

　　寻找失落的达芬奇壁画：严肃的科学，还是不负责任的报道?

　　一个用于提取物质用于分析的采样工具即将被放入佛罗伦萨旧宫的瓦萨里墙中

　　一幅失落的达芬奇壁画被藏在佛罗伦萨的另一幅壁画后面长达450多年?这是个诱人的想法，一个毛里奇奥·塞拉奇尼(Maurizio Seracini)自上世纪七十年代起一直在试图证实的想法。去年12月，在得到佛罗伦萨政府的批准后，塞拉奇尼和他的团队在一堵可能藏着达芬奇壁画《安吉里之战》的墙上钻了6个洞。然而在批评家们看来，这理论以及背后的科学本身可能有更多的漏洞。

　　故事开始于1505年，当时达芬奇开始在佛罗伦萨旧宫(Palazzo Vecchio)的五百人大厅里创作《安吉里之战》。乔吉奥·瓦萨里(Giorgio Vasari)，一位被很多人视为有史以来第一位艺术史学家的达芬奇拥趸，在他的《艺术家生活》中提到达芬奇只完成了壁画的一部分，然而就放弃了，因为他当时正在尝试把油彩直接画到墙上，结果证明失败了。1563年，科西莫一世·德·美第奇让瓦萨里着手改造大厅，画了6幅新壁画。

　　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UCSD)工程学教授塞拉奇尼首先提出，瓦萨里可能把消失的达芬奇壁画藏在了自己的画后面，因为他发现在瓦萨里的画上有一面旗子，上面写着｢cerca trova｣——｢寻找，就能发现。｣UCSD艺术、建筑、考古多学科研究中心、Kalpa集团和国家地理协会资助了这项研究，目前已经证实在瓦萨里的画和后面的砖墙之间有一道缝隙。

　　然而，马西米利亚诺·皮耶拉奇尼(Massimiliano Pieraccini)，一位和塞拉奇尼等科学家一同参与雷达检测、在2005年作为主要作者发表了一篇关于该检测的论文的工程师，通过电子邮件告诉 ARTINFO

　　法国站，他的观点是｢破坏性分析缺乏足够的科学证据。｣据皮耶拉奇尼称，缝隙是占据整面东墙的，这种保护性的空隙并不说明里面保存着壁画。不过那篇2005年的论文的确做出了一个结论，即后面有足够的空间来保存｢一幅失落壁画的部分残片｣。

　　塞拉奇尼和他的团队要求在瓦萨里的画上钻出14个洞，然后插入内窥探测工具，对画作后面进行搜索。隶属于意大利文化遗产部的文物保护机构硬石工场(Opificio delle Pietre Dure)只批了6个孔。据《国家地理》的一份通稿，钻孔的位置选择在了已经破裂或者此前进行过修复的地方，因此对瓦萨里的原作不会构成破坏。

　　不过钻孔还是引起了强烈的反对。硬石工场壁画部主任塞西莉亚·弗洛西尼尼(Cecilia Frosinini)辞去了负责人职务以示抗议。那不勒斯大学艺术史学教授托马索·蒙塔纳里(Tomaso Montanari)发起了一项请愿活动，最终收集到了530个签名，包括大都会博物馆欧洲绘画 Jayne Wrightsman

　　策展人基思·克里斯蒂安森(Keith Christiansen)以及卢浮宫绘画部策展主管多米尼克·梯耶布(Dominique Thiébaut)。

　　塞拉奇尼的反对者担心的是，迄今为止他一直没有把他的发现分享给科学界，以便供他们各自进行研究确认。据《国家地理》3月12日的新闻通稿称，从探测样本中发现的红、米黄和黑色颜料来看，应该是存在绘画痕迹的，尤其是黑色物质表现出｢和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和《施洗者圣约翰》中发现的棕色釉质类似的化学成分｣。

　　然而这些结果有多让人信服呢?检测是由两家意大利私人实验室进行的：Editech 和 Pontlab。Editech

　　恰好是塞拉奇尼个人拥有和运营的实验室。在写给 ARTINFO 法国站的邮件中，蒙塔纳里说｢用于检测的样本数量非常少，而且没有足够可靠的数据库供人来核实某种颜色……是达芬奇独有的。｣蒙塔纳里说，分析结果要想让人信服，应该是由两家受大家认可的实验室进行双盲实验，然后在同行评议的期刊上发表结果。塞西莉亚·弗洛西尼尼在一次电话采访中对 ARTINFO

　　法国站说，已发现的化学物质可以是颜料，也可以是砖头或石头上的其他什么物质，令她不能接受的是｢塞拉奇尼总是在说自己的解释，而不是原始的数据。｣著名的达芬奇专家马丁·坎普(Martin Kemp)在他的博客中表示：｢等有一些更可靠的结果出来再说吧，让我们看看在公开领域的技术资料，同时也看看新闻报道。｣周一，佛罗伦萨的《共和报》报道称，硬石工场将展开自己的颜料样本分析，皮耶拉奇尼对 ARTINFO

　　法国站说这｢是在忘正确的方向走。｣

　　如果说科学方面不够严谨的话，蒙塔纳里认为国家地理协会需要承担一些责任。这是一个｢有商业意识的机构，｣蒙塔纳里说。｢在这个案例上，其中一个真正的——也许是最大的一个——问题在于，这里面包含了市场营销的运作，不是一次科学研究。｣

　　3月18日在国家地理频道播出的《寻找失落的达芬奇》看起来无疑是对该项目的一次宣传。节目的解说称对钻孔的抵制情绪是一种｢媒体教唆的狂热｣，是一次｢媒体发动的攻击｣，但是提出反对意见的专家没有一个接受了采访，甚至连名字都没提。相反我们看到的是穿着实验室白大褂的科学家贬低着反对他们的意见，然后配合着极具戏剧性的音乐看到壁画上一些无聊的洞。一位国家地理发言人通过邮件对 ARTINFO 法国站说，节目制片人的确是和｢持不同意见的人取得过联系，｣但是｢我觉得我们联系到的那些人不大可能愿意在摄像机前接受采访。｣有必要提醒一下，国家地理协会是一个非盈利机构，但是国家地理频道是有国家地理电视影视公司和福克斯有线电视网的一个合作企业。

　　学界普遍认为，瓦萨里在绘画方面的造诣远不及在艺术史学上的成就。然而在一幅有450年历史的壁画上钻孔总归是相当冒进的举动，尤其是现在还有一些非侵入性的手段可以尝试，例如皮耶拉奇尼在邮件中提到可以用更先进的技术进行进一步的雷达探测，或者用伽马射线成像摄影机——去年秋天有从事这方面开发的创业公司试图在 Kickstarter

　　上融资，但未获成功。(我们致信给塞拉奇尼，询问他对这些非侵入性替代方案的优点有何评价，没有得到回复。)

　　那么瓦萨里壁画将面临怎样的命运呢?国家地理的一位发言人称，下一步｢将有意大利官方来决定，｣这项计划的支持者之一、佛罗伦萨市长马特奥·伦齐(Matteo Renzi)没有回复我们的问询邮件。但是 Kalpa

　　集团官网上可以看到，塞拉奇尼｢希望佛罗伦萨政府能够聘请专家把外层的瓦萨里壁画挪走，让达芬奇画作露出来，取代瓦萨里壁画。｣如果塞拉奇尼真的以为可以拿掉一幅文艺复兴时期的壁画，把这面墙恢复到原先的状态，他就等着遭受更多的争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