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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李群力:艺术进来了,自我就不见了

2012-07-19 17:44:20 李群力 李怀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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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本文第二作者在完成〈阅读李群力〉一文后,与第一作者数次交流-- 包括在李群力温哥华画室面对面的沟通和电邮往还-- 整理出来的一次 “微型对话”。与“大型对话” 不同,这趟 “微型对话” 自然未能涵盖第一作者各个层面的-- 相关人事与思想之间、两位作者间的对话关系等等-- 架构,毋宁说,对话的开放性本质,让这趟 “微型对话” 在读者阅读第一作者的创作文本时,进一步给文本内部,带来新的视角。

  阅读李群力的创作文本,是一种享受,不仅是因为这个创作整体的量大(以十数千计),琳琅满目,美不胜收,还在于阅读时或需要一种阐释学上的“永久轮回”——即方法上的多样性、理论上的多元化,时或得要无念、无心,用“断见”、“断念”,消解名相的执着,让作品自己敞亮,才能拒绝轻率地把李群力的创作文本,视作绝对的、凝固的、非变动的、不可逆转的记号,从而贴近理解他的作品的可能。十数千计的作品,当然不是这篇短短的对话,就能满足读者欲窥全貌的心理,这里只好摄菁撷萃,含英咀华,反映一二,以窥一斑而知全豹。

  LWM:《老子》一书,开头有两句,千百年来传颂不断的名言:「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在我们今天进行的对话语境下,容许我把两个词汇置换到《老子》这两句话里,那就是:「艺术可艺术,非常艺术;美可美,非常美」,你作为一个艺术家,你能否以自己的亲身体验,从当事人内部(from inside out)来谈谈,你对这两句话的看法?这是说,你认为「艺术」和「美」都是可以言说、可以定义的吗?

  LQL:你这样置换很有意思。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多年,有时还同时想到维特根斯坦的「不可言说」之说。 不过,到最后(到目前),我的看法有些奇怪﹕「道可道,非常道。常道不可道,所以常常道」。也可以象你一样,把艺术,美置换到这句话里。

  我想我的话不用解释了吧?-- 既然常道不可道,所以我们才不断以不同的角度与观点,言说了数千年,艺术也一样、美也一样,就是不可言说,所以才不断言说。

  LWM:具体地说,艺术有高低之分吗?比如说﹕「纯艺术」会比「不纯艺术」高吗?

  LQL:我不知道。

  LWM:再如「艺术」VS「工艺」/ 「观念艺术」VS「非观念艺术」/「新」VS「旧」/ ...等等,都可以区分吗?

  LQL:我也不知道

  LWM:甚至 「艺术家」VS「非艺术家」/ 更甚至「人人都是艺术家」VS「人人都不是艺术家」(朱青生语)?

  LQL:我更不知道。

  LWM:你不认为可以替自己的作品,艺术地予以定义?

  LQL: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LWM:没有想过,因为是「大声稀音,大义微言」,抑或如庄子所言:「可以言论者,物之粗也;可以意致者,物之精也;言之所不能论,意之所不能察者,不期精粗焉」。

  LQL:「替自己的作艺术地予以定义」 ,我真的从没想这句问题 ,至于为什么没想过,原因很有可能真的如您上面所说的那样。

  LWM:这牵涉到你在创作中所用的功夫的范围,请说说…。

  LQL:我在创作中所用的功夫的范围包括我的一切﹕我对生命意义的看法,我所接受过的教育,我的生活经验及我的创作经验,以及我对我受过的教育与经验的不断反省。是一个从已知中解脱的过程。

  LWM:胡适曾经用过三个大词:一个是爱、一个是自由、一个是美,总结了徐志摩那「单纯信仰」般的人生观。能否也请用几个词,表达一下,你认为自己生命最重要的东西?

  LQL:体验,享受,创意。

  LWM:我希望将来有机会听听你对生命意义的看法,然后,是你在加、中两地特别与创作经验相关的生活体验。不过,这一刻,我特别想指出,你的作品,整个说来,流露出一种大美的感觉,矜心着意的小巧不多,这是因为… 。

  LQL:我的作品只是似我的人。假如你对我这个人有兴趣,你可能会对我的作品有兴趣;假如你对我的作品有兴趣,你可能会对我这个人有兴趣。

  LWM:好!那到底李群力是怎么的一个人来?相信这也是众多读者感到有兴趣的问题吧。首先,你为什么要画画呢?

  LQL:这问题 好象不容易说清楚 ···

  LWM:你好像还写作或作一些笔记的东西,譬如我曾经在David Sylvester 写的《培根访谈录》(Interviews with Francis Bacon) 的封底内页,看到过你的一些简短笔记, 其中部分,我在这里摘录如下:「我觉得Bacon 的画面结构是建筑式的结构,是简洁的 (minimal),是稳定的,是非常理性的,而当中的人物正好相反,是不稳定的,是狂乱的,是扭曲的,是强调非理性的、病态的」,你进而说,「我自己的画前几年似后者,而现在似前者,不知道以后会不会似 Bacon,把两者很好的 [在形式上] 结合」。能在这方面说多一点吗?

  LQL:这只是我的一种读书习惯。为了将来查阅方便,我有时会把一些对我有启发或我觉得有意思的句子划起来,认为特别重要的还会在该书最后一页的白纸上写上该句话出现的页数。具体讲到《培根访谈录》这本书,我认为非常真实可信,培根的回答在情在理很好理解,一改过去我对他的印象,而且培根有几段回答对我的确很有帮助。不过,只看他的油画,就已经很受启发了,所以写了那些笔记。至于将来做得怎样?那就难说了。但有真正想做的事可做总是好的,我记下的各式各样想法,真正有时间有精力去实现的,可能还不到十分之一,所以当我听到有些艺术家说想不到有什么东西可创作时,对我来说真是不可思议。

  LWM:自从已故思想家伊赛尔·伯林 (Isaiah Berlin) 把托尔斯泰描述为一只自以为是刺猬的狐狸后,刺猬与狐狸这两个符号,在不同的范畴里予以复制。美学家彼得·基维 (Peter Kivy) 亦以此分类,认为刺猬型的艺术家风格宏大,涵盖整个艺术领域,而狐狸型的艺术家不断变换风格,成为众多流派的集合者。你自以为是刺猬?是狐狸?是刺猬的狐狸?还是狐狸的刺猬?

  LQL:似乎挺复杂的。如你最后所说﹕好象是刺猬的狐狸加狐狸的刺猬吧?

  LWM:这不矛盾吗?这让人联想起, 流传在加拿大土生华裔的一个「雀加鼠」的比喻:一只蝙蝠飞到麻雀前说:「我跟你一样,我会飞,我是雀」,麻雀不屑地看了蝙蝠一眼说:「照照镜吧,獐头鼠目的,像老鼠呢」。刚好一只老鼠跑过,蝙蝠连忙拽住他说:「兄弟,你在做什么,跟我一起玩吧」。老鼠说:「你只懂在空中飘呀飘,从来不会脚踏实地的,怎么懂得玩打洞洞的游戏呢」。你在创作时,有过这样的矛盾张力吗?这实际牵涉到艺术同一性 (identity) 的问题,刺猬型偏重理性,相信宇宙间存在一个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体系;而狐狸型则偏重经验,不相信任何系统,更不相信世界上的万事万物,可以靠一个体系就可以解决。你在创作里,在感性生活中,孰此孰彼?抑或你根本就反对艺术会有同一性?

  LQL:似乎偏后者吧,但我不肯定宇宙间存不存在着一个体系。

  LWM:我想,宇宙间或至少在艺术世界里,有可能不一定只有一个,而是有多个体系共时同在,不同类型风格或体系的作品,也许都能激发出观者不同强度的审美经验,你认为自己那类作品,更能激发出观者高强度的审美经验 …

  LQL:我也说不清每个观者的审美经验的强度是由什么决定的。有些人会喜欢这个类型的这幅,而同时又喜欢另一风格的某幅。我发现很难猜出观者会喜欢我的哪幅作品。

  LWM:艺术品就是艺术家为唤起审美经验而产生出来的产品这个看法,不是吗?

  LQL:到目前为止我同意艺术品就是艺术家为唤起审美经验而产生出来的产品这个看法。不过我同时会不断质疑自己的看法。不同类型的作品会激发出不同观者的审美经验。

  LWM:这有点类似…,唔,让我随意挪用《庄子·外篇·山木》里提到宋国那个旅店主人的「其美者自美,吾不知其美也;其恶者自恶,吾不知其恶也」意思吧。

  LQL:可能是吧。

  LWM:从另一个角度说,能否把你刚才说的这一点,看成是把审美判断归还给观者,即个体的审美判断,只有主观的有效性,把观赏你的作品带来的感官快感和不快感的判断,还给观者?

  LQL:我想只能是这样。

  LWM:更进一步地说,你认为,鉴赏并非建基于概念,否则我们就可以通过論辩和讨論,來决定对象的美及审美经验的强度。

  LQL:对。

  LWM:同样,你也认为,审美的趣味性,是不能辩論的,更遑论艺术家与观者间可达致阐释学式的「视野的融合」了。

  LQL:我想是吧 ,看来您懂的比我多得多。

  LWM:在创作「激情狂飙系列」前后,你的感情生活有过大起大落、有点像自我放逐般的一段生命历程,可以谈谈吗?

  LQL:对!绝对是这样。可以说 "艺术" 又救了我一命。不过在这里,我很难用语言表达清楚,如果你看我那段时期的作品,相信会有更直接,更强烈的感受。(图xxx-----图xxx)

  LWM:能否说,这时期你的作品充满不安、痛苦和张力,陷于种种矛盾中。然后,你从危机和压迫中,恢复生命力,这个过程是… 。

  LQL:真不愧为心理学专家,很欣慰知道有人能从我的作品中读到这些讯息。你刚才提到感情生活,其实我当时与女方感情并没有问题 (后来因为这事,自然迫到我们非相依为命不可了), 然而,一切压力都是来自外界莫明其妙的无理干涉﹔来自人们的自以为是与无知﹔来自人们的心胸狭窄与嫉妒﹔来自人们的是非不分乱起哄心态... 。

  LWM:当我观赏这批作品的时候,往往受到很浓稠的感染。当时创作这批作品,你是否也有一种很强的… 是的。这让我想起傅雷在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托弗》译者献辞里说的几句话:「真正的光明,决不是永没有黑暗的时间,只是永不被黑暗所掩蔽罢了」,而「在你要战胜外来的敌人之前,先得战胜你内在的敌人;你不必害怕沉沦堕落,只消你能不断的自拔与更新」。当然,这里说的「沉沦堕落」,并非指道德上的,而是人际情感上的。换句话说,你这番话,能不能把这个时期的作品,看成是一种「对付自己」,用另一种表述是「安顿自己」,要让自己活得「心安理得」,甚而「自拔与更新」呢?

  LQL:不错,换个角度讲,有时不幸的事往往会给人深刻的启发,也给一个发现自己,了解自己的机会。甚至,正如尼采所说,真实的自我并非隐藏在个人天性中的既成之物,而是个人自我创造的产物。正如你所说,从危机和压迫中,才能体现出生命本能的力量,才能发现自己在压迫下竞是如此的无所畏惧,理直气壮,甚至,油然产生一股责任感,为了全成个体生命的尊严,再大的牺牲也在所不惜。所以那时的画充满着一股孤独但不屈不挠的气息。有几幅都以空旷的大地为背景 (图x, x,),好象在说,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天大地大,为什么有些人的心胸竞会那么的狭小。另一方面,正如你也看出,我同时也有痛苦矛盾的一面,所以有些画流露出极度孤单无助(图x, x,)。

  LWM:一般地说,你是较多地凭直觉来进行创作的吧。在这里,我是按博格森「指那种已经成为无私的、自意識的、能够静思自己的对象并能将该对象无限制扩大的本能」,即本能处于最佳狀态,来给直觉下定义的。

  LQL:对,您说得很好。

  LWM:渴望过「成功」吗?

  LQL:不好说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LWM:有「成功」这回事吗?

  LQL:不知道怎样回答。

  LWM:所谓「成功」重要吗?

  LQL:也不知怎样回答。 但我很想听听其它人怎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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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宫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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