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浅论瞿倩梅的艺术
2011-09-05 10:25:58 陶咏白
走进铸造艺术馆,我被瞿倩梅作品那巨大、沉重、苦难的悲剧气氛所震摄。我似乎看到了大灾难后的死寂、苍茫,我似乎听到了从地底下涌动着闷雷似的悲悯,这是怎样的大苦大难?如此惊心动魄。而我怎么也无法与面前这位温婉俏丽操着吴侬软语口音的女子联系起来。这样一位优雅女子的作品竟有如此的大气魄、大气势,竟能驾驭着如此宏大史诗般厚重的作品。这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瞿倩梅,这位从温州楠溪江走出来的女子,天生有着水的灵性,血液里流淌着敢于走遍天下创业的DNA。自幼喜爱画画的瞿倩梅,于上世纪的85年,已年近30岁,怀揣艺术梦,远赴法国留学深造。造化总是弄人。迫于生活,她背离了初衷,走上了在异国的经商之路,却遭来了两次牢狱之灾,在狱中她也竟然办了三次画展,这是什么样的定力!她旅居法国26年,经历了叱咤风云的辉煌,也趟过了朋友出卖、婚姻解体又身陷囹圄的灾难,人生的大起大落的落差,把一个柔弱的水乡女子历练得云卷云舒,她用单薄的双肩挑起坚强,用隐忍的耐力挺起了腰杆。她厌倦了商界的尔虞我诈,出狱后,心灵疲惫的她开始重拾儿时艺术梦,她那双曾摸过17亿法朗的手,重新撑起了艺术的风帆。
瞿倩梅原学中国传统绘画,为能痛快淋漓地表达那欲说无语的“内在需要”,开始转向抽象艺术的探寻。2008年,她回祖国在中央美本学院进修艺术材料专业,寻求新的艺术表达方法,她要真正依照自己的心愿去生活。
冥冥中似神的召唤,一次偶然的西藏之旅,使她心灵顿悟,心门洞开,灵光乍现。漫漫西行路,已悄然变成一个朝圣者的心灵之旅。沐浴在高山雪原、蓝天白云下的她,荡涤了尘世间的烦恼和痛苦,是一种心灵纯粹后的轻松,更是一次灵魂的洗礼,而那庄严神圣的庙宇、那冽冽飘扬的五色经幡,让她置身在藏教的的庄严肃穆的氛围中,唤起了对宗教威仪的神视的领悟。那些用身体丈量土地的藏民,那些用肉体的痛苦来救赎灵魂的虔诚,让她心潮起伏,回首前尘往事,恍若隔世。她感知到了这个可以触摸天的地方,是世界上最圣洁的灵魂天堂,也是激活了她深埋心底的艺术灵感和艺术潜能的圣地。
西行归来,创作的灵感如泉奔涌,那积蓄了太久太久的人生的苦涩和郁闷,太多太多的生命感悟,演化作那一件件用高岭红土堆积的作品——《藏之魂-境·遇》。隆重豋场,那恢宏磅礴的气势,那苍凉、沉郁、悲怆的基调,汇成了震人心魄的交响乐,以直击人心的张力,令人感动、感慨、感叹!
瞿倩梅的作品,是从那深厚、苦涩、粗砺、原始的生态环境中找到了绘画的新感觉,叩响了她的“内在音响”。那是她灵魂深处的感动,是她任情恣性置功利于度外的真性情,是她心灵的皈依,艺术的殉道。
她用综合的材料诉说着她的“心语”。她是位运用材料的高手,以她的慧眼慧心,选用高岭土作画面肌理;用几百斤重的方铁柱作画框;用朽木作装置。佐以大漆、麻绳、茶等生态材料。这些来自大自然的纯粹的天然材料作为艺术的媒介,奠定了她作品的质朴、淳厚、粗犷、大气的格调。艺术创造是一个生成过程,一旦掌握了材料的性能、物感的特质,就有可能让原有的自然形态的物质材料再造出新的形态,不仅在审美的维度增强其视觉力度,最终媒材转换成文化意义的载体而具有精神性。
各种材料有自己的特性,材料的物质特性又如何转化为具有视觉意义的“个性”?瞿倩梅独特的人生经历,在运用材料中注入了自己的思想情感和生命意识,这些贮存于心,在因心造境,以手运心的创作过程中,作品的形态或形式就在潜意识中流淌于画面,同时也渗透着她人格化的“个性”,成就了艺术独创性的品质。而艺术的独创性才是审美价值的所在。那么,瞿倩梅艺术的独特性又表现在哪里呢?
其一,有谁会把那不起眼的高岭土,做出如此大气势的作品?高岭土原是制陶的原料,质地纯粹,有良好的可塑性和粘结性,有很强的亲和力和表现力。瞿倩梅的作品以这个朴质的土为主要媒材,或堆积、或延伸、或高耸、或流淌,塑造出各种各样不同的形态,做出了具有丰富的质感表情的肌理:它们是苍莽大地的肌肤,是崇山峻岭绵延的山脊沟峁,是波光涟渏的江河湖泊;或是对奕的哲思,是对生命的诘问,是天问式的长叹,还是哥德巴赫的猜想……。在瞿倩梅作品中常常出现高低不平、蜿蜒曲折、绵延远去的车辙,它有种回味无穷的魅力令人遐想。这种充满神韵的“车辙”符号,有谁会想到它的灵感来自于我们司空见惯的车辙痕迹。一次新雨过后的清晨,瞿倩梅在跑步时,路边深深浅浅的车辙呈现出的浑然天成的艺术感染力令她感动不已。在她眼中,这车辙恰是一条人生之路,虽历尽磨难依旧执着地延伸、延伸……作为她作品的符号,这“车辙”,诉说着她的经历、她的命运、她的执着、她的灵魂。而此刻,这些材料已非材料,而成了有灵魂的镜像,它折射着瞿倩梅的人生,也启迪着芸芸众生对灵魂的追问。
其二,她别出心裁用几百斤重的建筑材料方钢做作品的外框。那深沉的铁灰色,或斑驳的铁锈红色,或方形、或矩形的沉重方钢框架,在此亦非仅仅只是框架,它们宛如一扇扇古朴厚重的大门,吱嘎洞开,把人们引进了天老地荒的原始荒漠中,引向那茫茫的宇宙天之尽头,让人和自然有了共鸣式的感应。这沉重的方铁框架,莫不是巨大的枷锁,紧箍着人们的自由解放的理想?这沉重的方铁框架,莫非是扇历史的大门,封存着古老民族千年百年深重的历史?……在瞿倩梅的艺术中,高岭土的朴质厚实、方铁钢架的坚挺凝重,把软性材料和硬性材料做了绝好的搭配,在刚柔相济,阴阳互补中烘托出她凝重、恢宏、苍桑的独特的艺术风格。
其三,瞿倩梅用朽木做的装置作品,别构了一种灵奇,也可称它们为化腐朽为神奇的雕塑作品。那些被木场遗弃的朽木,在她的手中稍作处理,那残缺的树杆,那撕裂、剥落的树皮,那蛀蚀的腹腔,絮絮缕缕蜂窝状的树芯。耸立在我们面前的是饱经风霜的苍凉,是残缺不全的悲怆,是傲骨挺立的坚韧。自然造物的神奇,悄然竖立起威严耸立的人性的丰碑,它们是生命的图腾,彰显着崇高的生命精神。
瞿倩梅用心灵感悟阐释着生命和自然的和谐,把个人的人生经历,思想情感和精神追求镕铸进了具表现力的材料语言中,塑造出高岭土肌理的多义性、锈铁框架的象征性、朽木装置的神性。她手中的材料有生命、会说话。由此,物化的材料转换为文化精神的载体。她的作品,就不仅仅是个人的人生体悟,或对自然宇宙的灵悟,更是这个物质消费时代所稀缺的人文精神的彰显,她的作品感人的力量正在于此。
近日,瞿倩梅又创作了一批新作,即赴上海美术馆展出,与去年11月见到的作品风貌有所变化,虽在作品中我们还感受到游荡着神圣的藏魂,飘扬着五色经幡明丽的色彩。近作,明显的是少了些许沉郁、黯淡,多了不少明快和灿烂,这或许是趟过了人生低谷,开始走向凤凰涅槃的辉煌。
人生因苦难而丰富,艺术因沧桑而绚烂。瞿倩梅用自己的年华和生命丈量着灵魂的朝圣之路,用心灵苦修着艺术之旅。瞿倩梅作品是心灵的倾诉,情感的宣泄,更是一种生命精神的皈依。是看破红尘的超越,转向无为而为,其艺术内涵与她自己更紧密地融为一体。与其说是她创造的艺术作品,不如说这是她进行着脱胎换骨的重生。
2011·3·29·名佳花园
(责任编辑:王博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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