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烂与朽亡——吴翦的文化视野和历史意识
2012-02-04 15:12:59 杜曦云
吴翦 自然20102 150×200cm 布面油画
在罗马的废墟中,我们看见满地坍塌的大理石;但罗马人的生活中,我们不仅看到物质崩溃,也看到道德、精神和尊严的沦亡。他们心中燃烧的奢欲,比焚毁他们家园的大火更为致命可怕。——奥古斯丁《上帝之城》
在中国当代艺术界,吴翦的价值,首先在于他依然在“负隅顽抗”地进行终极追问。在以虚无主义为内核的当下主义成为普泛化的价值观后,消费主义、犬儒主义等成为必然的选择,在这种文化情境中,进行终极追问这一人类的恒久行为变得如此“奢侈”和“迂腐”。但,终极追问以其涉及根本性、核心性问题而最终不可或缺,可以暂时回避它,如何长久的回避?回避终极问题来思考当下,如何能求得久远、深刻的判断?而虚无主义的盛行,究其实,首先是意志力的软弱,其次是智性的短浅,从而,无心、也无力进行终极追问,在“肉体强盛、心力衰竭”的纵酒狂欢中醉生梦死。如果说在历史上这种文化可能带来的是一个部落、族群、国家的衰败和灭亡的话(这种文化意象,在博斯、勃鲁盖尔等十五、十六世纪画家的作品中得到了非常精彩的呈现),在地球愈来愈小的今天,这种文化伴随着科技理性的飞速发展而日益显示出其对自然的巨大破坏力和全球性的毁灭危机。
因此,吴翦对当代的主流文化充满悲恸和愤怒,在他看来,这种文化所导致的只能是愈演愈烈的物质盛世和精神废墟。这个前所未有的盛世,潜伏的危机也可能是前所未有的。他的作品中频频出现朽根、溃石、腐山、浊水……正是对人类过度膨胀的欲望对母体、根性的背离与破坏、摧残的寓示,因为,如果不加以理性的遏止,最后的结局是可怕而无助的灭亡。
这种文化观念虽然深刻,但早已有一定的“共识”群体,乃至屡见不鲜。这时,作为视觉艺术家,吴翦的独特价值凸显出来。吴翦的作品一直以粗狂率性的表现主义肌肤示人,但对视觉语言敏感者凝神观看和推敲,即可发现:吴翦在绘画语言方面有非常聪慧的感悟力和精巧的控制力,看似粗放野逸,其实精心构制;不过,他懂得平衡理性与直觉之间的微妙关系,让严谨、精心的构制与即兴、偶发的直觉达成彼此交融的平衡。因此,吴翦的作品看似偏于本能、直觉,其实是将理性思索寓于看似率性的狂放笔触之中。他理智地控制他的画面,却没有刻意雕凿的痕迹,一切似乎在情感高度投入的恍惚状态中一挥而就。当然,能达到如此“若不经意”,需要艺术家具有良好的语言天赋和丰富的操作经验。只有如此,才能在反复“推敲”或瞬间“爆发”之中捕捉和传达其无法言传的独特体验与认知。在涂绘的过程中,吴翦将巨大的悲恸和危机感凝于笔触之中,他的思考在绘画中产生和推进,个人意志经历磨砺,文化意识在作品中也得以呈现。于是,绘画对他而言,既可警示观者,他自身的心灵也得到了纯化。这几方面的结合和不断深化,使得绘画的肌肤可以容纳深邃的意涵。
在吴翦的画中,山、水、树、石、空心砖、卫生纸卷、卡通玩偶、宇航员等象征符号笼罩在黯淡乱流和排空浊浪所形成的垃圾般氛围中。随着虚拟空间的愈演愈烈,电子图像的碎片也成为他的新象征手法。这些,令他的绘画世界越来越繁杂、狂乱、焦灼而溃不成形。在他的近作中,一切皆分崩离析,如同《百年孤独》中的马贡多小镇般被暴烈无情的飓风席卷而去。
以对生命价值的渴盼和终极追问为内驱力,吴翦拓展出越来越宏大的视野和深远的历史意识,这使他总是透过当下繁荣昌盛的表象看到溃烂、颓败和朽亡。从1990年代至今,他的视觉作品,正是他在敏锐的感知力、深刻的洞察力和旺盛的表达欲的驱动下,不断推进和演化的所感、所思的显征。不过,虽然当下的文化价值观令他充满迷惘和愤懑,但这其实依然不是最坏的时代。作为当代人的我们,不能止于为当下和未来悲观,也无需一味痛心于传统文化的黯淡、凋敝、衰亡。因为,只有积极建构出一种更为深远而有效的合法性文化,才能从根本上解构和替换日渐不合法的当下文化。所以,我们只能选择理智和坚强,以清明的辨析力和顽强的意志来进行不懈的建构。
(责任编辑:王博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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