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承担什么
1999-05-30 10:17:49 李小山
据说眼下真正关心文学的只有导演张艺谋一人,订了几十种文学杂志,不弄他的本行(电影)时便翻翻看看,前些日子从报纸上读到老张对当代文学的高论,不免心中疑惑,老张是真关心文学,还是把文学当作可资利用的工具,为他的电影服务?谁都有权利对文学发表看法,这一点我无话可说,然而看法中有真知灼见,也有瞎说八道——正如老张的观众,有言之确凿者,也有捧杀或棒杀者。 按张艺谋的说法,当代(主要指90年代以来)文学偏重个人化写作,对现实生活关心不够,因此读来不震动人心,从中得不到什么教益。我想这不是他一个人的评价,许多对文学变化过程感觉不适应的人都是这样,因为,他们受到的文学方面的熏陶教会他如此阅读,如此评价。这里涉及一个根本性问题:文学究竟承担什么?其实,对文学的要求,长期以来一直被夸大(反过来也可说是缩小)和扭曲的,被习惯性地当成某种思想观念及意识形态的载体,“文以载道”是其最准确的概括——它的现代翻版则是各种各样的响亮口号,如此的话,文学自身的形态遭受了严重削弱,反倒变得次要。马克思早说过,文学的目的在文学本身。按最普通的意义来理解这句话,应该这么说,它所争取的是写作者的独立及自由,而它的结果则是社会的评价,后者是前者的限制力量,但前者却是存在的本质方面。 与张艺谋的评价相反,我以为90年代文学是一种自觉,所谓的个人化仅仅是它的表达方式。文学的写作,它所承担的说到底是写作者个人的情怀,个人的趣味和抱负。它的使命不是来自外部要求,而是它自身的催动。如果它指向崇高、道德、普遍性和广泛性,不过是它的一种方式;同时它也有权利指向虚无,指向痛苦,指向梦想,指向它愿意指向的一切方面。如果某个写作者是积极向上的,他的作品能够震撼我们,提高我们,使我们的精神趋向于纯洁,当然是好的;如果某个写作者愤世嫉俗,热衷于对“恶之花”的赞美,对痛苦的诉说,它穿透我们(由于日常生活积淀而成的)麻木的心灵,从而使我们发现存在之中的另一种实在,难道不好么?正是因为文学的承担在于个人的写作,才能造就这样一种多样的丰富的局面,并造就文学自身的繁荣。 我反对那些批评者,他们动辄拿缺乏生活、缺乏理想作为口实,他们的道德基础建立在趋同性和时尚观念上。任何一个杰出的写作者都是一个特例,同时又带有共性说出你对存在最关注的东西——倘若做到这一点,生活和理想就全包含在里面了。因此没有所谓的深入或缺乏的问题,有的只是关注与否的问题,以及关注程度的深浅问题也没有所谓崇高和鄙琐的问题,有的只是角度的问题,和对自身存在的理解问题。 我并不认为个人化写作的文学令人满意,是的,我看到它的许多层面存在欠缺;或者说,个人化的写作并没有按照它该有的样子呈现多样化和丰富性,它是单一的和灰色的——诸如,许多(年轻的)写作者注重成功的捷径,注重快乐,而放松探索和冒险,置文学本体和建设于不顾,造成写作者之间的差别、特点和个性被抹平,变为另一种时尚的病症。但是——我要强调,它仍然比以往“集体话语”式的东西要生动活泼——它至少提供了新的契机,展现了未来的可能性。并且按照写作的本性而言,它向我们证实,自由的写作是写作成为真实存在的基本保证。以此观点,我想反问张艺谋,如果他拍电影是为文学服务——正如他希望用文学为他的电影服务一样,他愿不愿意?
(责任编辑:刘晓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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