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中的嬉戏——熊莉钧和她的绘画
2007-10-30 09:58:38 俞可
21世纪,位于西部的城市重庆并没有因为新世纪的到来而改变这个延续了不知多少年的码头文化的顽习,自足的文化还是那么津津乐道地联系着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全球化所带来的漫游,或多或少地让这个内陆城市偶尔也会在这样的语境中体验出时尚生活的文化乐趣和嬉戏态度。然而,这些混杂的、若隐若现的外来文化,在烟雾弥漫的城市显现出的不光是听觉,同时也带来了视觉上的不确定性。由此,我们很难说哪些是不真实的,哪些是真实的。所以生活在这里的艺术家常常只能背井离乡地寻找栖居地,或是在流动中来完成他们关于艺术的种种构想。 因此,当刚从学院毕业的熊莉钧带着她的作品相继出现在深圳、重庆和北京的一些展览中时,她才真的为她的作品寻找到多茸不断徘徊后的归宿。也许一个来自海外的美国经纪人和个别批评家对她的作品产生兴趣并不意味着什么,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从此时起,艺术家再也不会为她所创造出的、有别于过去的图像而有缺席的感觉。因为,当她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企图游离于过去固有的绘画模式和学校教给她的种种教条而比别人走得更远时,她一直不知道她的实验会给人带来什么样的感受,只是在研究生毕业的前后,热衷于都市生活的她才使她的绘画作品与她的生活认同产生了某种对接的可能性,进而才塑造出一系列有些类似于卡通的形象,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画面空间。 实际上,1990年代南方有些较为年轻的艺术家就已经开始了用那意味深长的绘画游戏来取代过去的绘画档案,由于地理上的特殊关系,南方较之于以北京为中心的北方艺术(在这里我们仅仅是作一个地理上的划分),从来就存在着一些区别。南方的艺术家更愿意从当代城市生活的直接体验中,创造轻松的图像来获得对生活的追求与满足。正因为这一点,南方因经济的急变而孵化出的流行文化给今天中国的城市文化生活带来了正面的影响。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始于上个世纪的卡通一代并未能在较大程度上去完成它的文化扩张。有这样一种说法,南方卡通一代是在不彻底中进行的,它依然或多或少地保留了传统艺术的诸多痕迹,和当代文化只是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因而缺乏后续的活力。 尽管我并不知道熊莉钧在完成自己绘画过程的体验中是否有意识地借鉴了始于南方的卡通绘画模式,但我总会得到这样一种印象,她的作品依稀可见卡通一代绘画的某种痕迹。我也不排除这样一种可能,就是在经历了生活的变迁和文化转型后的新一代艺术家,他们或许都有一种特质,自觉和不自觉地有别于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绘画模式,而乐于在另一条轨道上滑行。这样,对他们来说,不仅更容易一些,同时也不用在老一套的规范中折磨自己。所以像熊莉钧这样的艺术家可能并不会沿用像他们那样的混血特征,而是更加自我地用一种简化过去的绘画模式和游戏般的轻松态度,来构成她与众不同的绘画风格,实践她关于文化和生活的种种想像。熊莉钧的作品有着一种娇嫩的、直接而夸张的形象表达方式。这样的图像在过去中国绘画实验中并不多见,就是在今天,那些与她同时代的艺术家,不管是中年的,还是年轻的,大多还不能摆脱某种乏味的美学观,而不断在形式和内容的反复中固执己见时,熊莉钧明显地寻找到艺术对生活产生实际意义的可能性。她所描绘的透明感的人物、虚拟于空间的水花、平涂的背景、刺亮的颜色、大透视的造型都一反常态地背叛着近二十年中国绘画对象征、隐喻、调侃的过分依赖,而让“漂亮”这个再也不是乏味和被反对的单词合理地出现在我们今天的绘画词汇之中,让人们,尤其是年轻人感到亲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艺术批评家相信这样一句话“我宁愿看见丑陋,而不愿看见漂亮的垃圾”。用审视的目光看待惯性的造型观,不管在时间上还是在艺术生态的流变中,这句话的确耐人寻味,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在一系列前卫的架上绘画中,我们大多看到的是让人感到不太愉快的视觉形象,久而久之,让我们产生一种天生的免疫力来区别我们对艺术的认识。实际上作为一种普遍接受的观点,在当代生活显得有些陈旧和过时时,我们的确需要新的视觉语言,来重构艺术与受众之间的联系,就中国当代艺术而言,如果说那些成名的、时过境迁的艺术家致力于对伤痛的挖掘和表现的话,那么,新一代的艺术家已经开始转向为以时髦风格的推广和游戏的轻松态度来动摇他们认为已经有些陈旧的艺术戒律。 所以致力于一种新图像的研究,不管是在观念上还是在艺术的技巧方面,熊莉钧正在为我们提供游戏的、纯真的、浅表 的图像风格,这不光意味着文化转型对艺术家构成影响,它还预示了艺术在经历了种种实践之旅后的进一步简化。当然,所有这一切并非只是因为艺术家运用了“新”这个原理,艺术能够得到广泛认同的理由仍是那些被称为“文化内涵”的东西,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成长于西南新一代艺术家群体的熊莉钧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就已经背离了西南艺术说持有的种种特征,而另辟蹊径地从波普艺术和外来的卡通艺术中吸取养分,只是她并不完全钟情于波普艺术的平面化表达,她不仅对绘画中的情节更感兴趣,同时对手工技艺也保持了较大的热情,所以我们很难从艺术史的角度推敲出她清晰的创作线路。 事实上,在一个非常物质化的社会环境中,新一代的艺术家常常会从电视、时尚杂志、广告卡通影片中截取需要的图像,一反常态地回避对艺术史的过分依赖和沉重题材。就这而言,它也从很大程度上模糊着绘画与相关学科的界线。基于这样的理由,我们理所当然地能从熊莉钧所创作的《新偶像》、《同舟共济》中,阅读出渗透于她作品中的综合元素。这里不单是满足了她自身对绘画形象的需求,从另一方面也为艺术家寻求生活事件表明了态度。不过靠这近乎于只能猜想的艺术语言并不能使我们完全明白其中的含义,但艺术家自己坚持认为,她所描绘的“天真单纯”、“无忧无虑”并不是用漂亮掩盖外表下的空虚。在今天,利用现有的图像资源,通过拼贴和借用的方式使形象成为不可思议的事物,这需要非常聪明才行。但也有这样一个问题,这些被组装的形象并未在多大程度上区别出与此相关的生活原形,让我们不得不沮丧地看到架上绘画的局限性。尽管表面显得流畅自如,但并不能造就出相应的陌生感,来使我们对作品进行较为有深度的理解。除此之外,我们还能够从熊莉钧《冲刺2008》、《噩梦》的作品中体会到一种年轻人普遍叫好的,有点类似漫画的手法。这种波普风格极端化的最后表达方式,从很大程度上影响着艺术家,在近距离的形式结构安排中来发展她自己具有鲜明特征和带有刻意装饰的语言,主动地影响观众的欣赏趣味,这似乎是件好事,运用通俗的艺术语言和轻松的游戏态度使艺术大众化,这也是远离具象绘画那种千篇一律雕琢气的有效途径。近段时间,熊莉钧一反常态地画了《不要教育我》一系列类似主题的绘画。这是继轮廓鲜明、运动顽皮的青年形象之后的另一种思考,眩目的红色,艳俗的绿色,多彩的饰品,还有那很具象征意义的锐器,这不但进一步强化了她作品的可读性,同时也使我们在面对这些几乎是革命性的圈形时产生自由、朴素的愿望,尽管这里面仍然是那么喧闹和嘈杂。 用过去的眼光来审读今天年轻艺术家的作品,我们不但会产生异样的感觉,同时也会认为他们自以为是的表现远离了那些不该忘记的艺术准则。如果说熊莉钧的作品部分地代表了今天年轻艺术家呈现在画面中那些尚不稳重的情绪、色彩、动作以及对漂亮的过分迷恋,这正好说明,她也为今天的绘画带来了挑衅性的活力。作为一种没有过去历史的新艺术,我们最多地只能说它的存在是21世纪狂乱艺术中的一个综合体。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些莽撞而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艺术家,也许真的有可能从通俗的文化中让艺术贴近我们的生活,创造出不同于过去有意义的东西,而我们也会发现,为什么这么久以来,当代艺术中那些人为的疏离正好会因为这些年轻人而得到弥补。说实在的,当我翻阅熊莉钧的作品时,有时也会显得茫然,不过我在想,有那么多的人和我一样对她的作品充满了兴趣,这可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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