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置的要求:孙原﹢彭禹访谈录
2007-11-25 15:37:25 段君
段 君:采访你们俩对我来说是一个考验,因为你们用的材料让人心惊胆战。先问彭禹,你曾经说《人油》这件作品材料使用人油,是因为你曾经听到过火葬场烧人的那种声音? 彭 禹(女):对,噼里啪啦的声音。其实我都忘了是多小的时候了。 段:你喜欢去那种地方玩? 孙 原:哪儿都可以去。 彭:所有的人都喜欢去比较神秘的地方。 段:你为什么会拿像蛇这么恐怖的动物做装置呢? 彭:都吃过,我不觉得害怕,而且跟我在一起干活的工人们也不觉得害怕。《幔》这件装置的效果其实是挺壮观的。 段:当初你们在做《连体》这个作品的时候,彭禹你说那个时候是因为要跟孙原结婚,觉得两个人都要放弃一些东西,然后才能走到一起。这个作品还有其他意思吗? 彭:其实对作品你不能说出很多明确的意思,你今天可以这么说,明天又可以那么说。 段:那你现在怎么想?老栗认为你们这件作品是让人去感觉一种无法挽回的死亡。你同不同意这种说法? 彭:同意,任何人说什么我都同意。 段:孙原,你也是这样? 孙:可以这么说。因为作为一个观者,可以从任何角度来看。 段:你们俩作为一对艺术组合,是不是跟婚姻类似,都得放弃各自的一些东西,最后才能有观念一致的作品出来?有没有妥协的情况? 孙:我觉得这是相对的,你在让这一方面加强的同时,另外一方面肯定要减弱。这也不只限于婚姻,只是从婚姻方面能体会到的更多。实际上你跟人合作也好,你一个人也好——你一个人也是合作,你必须跟这个社会的很多规则合作。你在顺应规则的时候,必然要放弃很多东西。 段:彭禹,你觉得呢? 彭:就这些了。 段:今年你们参加威尼斯双年展(2005年)的作品《农民杜文达的飞碟》,没有飞行成功,是因为马达的问题?还是有别的原因? 彭:就是机械故障。杜文达付出他百分之百的努力,我们已经很满意了。 段:这个装置之前飞起来过吗? 彭:这个是在威尼斯组装的,所以是第一次试飞。 段:之前他做类似的飞行器,你们亲眼见过它飞起来? 孙:他说是飞起来过,但谁也没见过。其实我们没有说非得要让他把这东西飞起来。这个计划是我们请杜文达,由他自己独立研发,到那儿去做第一次试飞。他前面做过两个,都看起来不太成功,成功的话前面的就会留下来,不会再出下一代了。新一代飞行器的设计直到运输之前才弄完,然后解体,到那边再组装。所以到那以后实际上是第一次试飞,而且我们要求他的就是第一次,但我们没有要求他一定要成功或者失败,随他的便。因为如果我们是作为国家的一个科研项目,你比如说由北航或者航天部来做,那这事肯定就是非成功不可。但是由一个农民来做,我们没有这么多要求,就是请他去,你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拿出来给大家看。之前杜文达在国内也有过媒体报道,但是从来没有在公开的场合正式拿出来亮像。 彭:我觉得首先这展览不是一个航空展,所以飞起来也不是一个标准。飞起来和飞不起来,并不是这个展览和这个作品的标准,可飞可不飞,都可以成立。也许若干年以后人们再想这个东西的时候,飞不起来受到的关注更大。当然这不是绝对的,都有可能,因为你知道,对于一个飞行器来说,飞起来是正常的。有很多航空俱乐部,你做飞机也好,滑翔伞也好,都有可能飞起来,飞起来就飞起来,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们让杜文达自己把他的东西拿出来,也许飞不起来让大家觉得:哟,这个为什么这样啊?飞不起来为什么还让他来啊?***** 孙:这个时候大家对他的要求,并不是一个对艺术的要求,而是对一个航空展的要求了。 段:因为听到外界比较多的抱怨、批评和失望,普遍还是希望它飞起来的。 彭:大家可能希望的是一个庆功式的文艺晚会,我觉得艺术不是这样的。 孙:这个我觉得也没有什么,当然如果因为这个而抱怨的话,也正常,我觉得可以抱怨,成功也许是所有人都期待的。但是作为一个农民,他在一开始研发飞碟的时候,大家并没有对他那么大的支持,对吧?并不是说一个人在这儿突然像疯子一样的,非得要做飞碟,大家就鼓励他、大家就支持,觉得这是一件新生事物,或者他是一位农民科学家,可能更多的人觉得这像个笑话。但等到这个人真的把飞碟做出来,然后中央电视台一报道,觉得这人还有两下子,到最后等它飞不起来的时候,又有不同的声音了。如果若干年以后它真的又飞起来了,可能大家的反应又不一样。我觉得这些东西在一起是比较有意思的,都是这个作品的一部分。 彭:我觉得这事可以这么想:如果这个人技术特别好,他有很成熟的技术,那么这件事还会吸引你吗?你觉得我还会选择他吗?让人着迷的东西是另外一种东西,而不是那个技术。 孙:他这个东西,不一定要确定结果是什么,就是我不去设定这个结果。当然它如果飞起来的话,他到那儿也许发挥得更好,王南溟还觉得可以撞上美国馆呢!大家对这事可以任意设想,但是如果没有这个人在的话,谁也不会去想什么,对吧?这个农民他不好好种地,非得要做飞碟,这个给大家很多谈资,觉得这事很新鲜,可以有机会用来发表意见,可以用来批评别人;但是如果没有这个杜文达的话,可能每个人也不会去想,自己平时连飞刀都不会耍,怎么人家做个飞碟你还要批评?正是有了这样一个现象以后,大家才有机会,才有了一些思考的空间。 段:你们俩觉得这次双年展怎么样? 彭:这届威尼斯,我觉得策展不太好,就是主题展这部分。 段:因为你不关心女性主义这个话题? 彭:我周围好像去的人都不太关心。 孙:我没感想,这东西不是因为女性主义就关心,如果做得有意思的话,是什么都会关心。 段:上次顾振清做的那个“各玩各的”,我还跑到你们那个《不是猛龙不过江》尝试了一把,挺好玩的。 孙:很多人说我们“各玩各的”不错,我觉得是因为这个展览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出来,它确实在布展上有特点。我觉得如果一个展览能够带来点生气,或者说是有一点点新的东西,我觉得这个都是很不错的事。 段:你们现在经济状况怎么样?装置好卖吗? 孙:没准。 彭:我经常不考虑这个问题。***** 段:那你们经费怎么来? 彭:大部分展览都有材料费。 段:这个基本上就够了吗? 彭:那当然不够,还得卖作品呀。 段:孙原,据说“对伤害的迷恋”这个词是你提出来的? 孙:对,就是聊天的时候说的。 段:还有一个很多人都想知道的问题,你们用来做装置的死婴,还有骨灰,是从什么地方找来的? 彭:在医科大学借的。他们都是标本,标本都是四五十年以上的,有些尸体有可能是民国时代的。 孙:已经制作成标本的有那么长的年头,大部分还是用来上课的那种,一般好像十年左右。 段:那骨灰是什么地方收集的? 彭:骨灰就比较复杂。骨灰是我跟家属谈,家属同意给我,签字。 段:《一个或所有》这件装置用了多少人的骨灰? 彭:很多。作品有近四米高。 段:谈一谈你们在F2画廊做的《再高一点》这个展。 彭:那是他们的开幕展,他们画廊装修完以后的第一个展览。他们一直想让我们做一个个展,也不是说没有足够的作品,我们以前的作品很多,只是我想给他做的是一个比较轻松的展览。 段:他们的收藏成为你们作品的一部分。你们好像对这种展览馆的体制经常做一些有针对性的作品,比如在陕西美术馆做的《喷雾》。 彭:我觉得艺术家很多工作是在跟美术馆体制玩一种游戏、摆一种关系。现在很难,已经不是早期的那种对抗关系,而是一种博弈、下棋。大家是甲乙方,所以在F2画廊做这个个展的时候,就是针对整个艺术机制,我用他们的收藏做一个我们的个展。 段:是什么契机让你们从绘画转向行为、装置的? 孙:实际上那时在画画的时候,也比较注意这些东西了,也不是说突然间就转过来了。到可以做的时候就做,我也没有给自己限定一定要怎么样,什么时期适合画画,就画画。这个东西没有那么严格的限制,如果画画是一种限制的话,那么不画画反过来也是一种限制。
原载《山花》2006年第2期
(责任编辑:刘晓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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