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志、智性、实验——维持“当代性”尊严的途径
2009-08-23 14:20:14 杜曦云
任何时代都有它自身的现代性或曰当代性(在当下的语境中,“当代性”这一宽泛的词,其实就是这一意涵上的“现代性”),因为当代性是每一个新颖性的开端都在每一个当下环节中再生的问题。但 “问题在于从流行的东西中提取出它可能包含着的在历史中富有诗意的东西,从过渡中抽出永恒”。所以,当代人的任务是立足于瞬息万变,泥沙俱下的此时此地,从中把握、萃取出堪为经典的质素来。“为了使任何现代性都值得变成古典性,必须把人类生活无意间置于其中的神秘美提炼出来”。
当代性必需与真理紧密关联才具有合法性。人虽然没有全知全能、一劳永逸的把握真理能力,但却可以有一种临时的合理性基础。在特定的时段和领域内,人们依然可以关于真理达成相对稳定、统一的共识,找到这一时段和领域中最具真理性的文化质素。所以,承认真理观的有限性、世界的不确定性、历史的偶然性,但依应寄希望于对具有“临时合理性”的真理的追求和验证。这时,智性是如此的不可或缺。
而主要诉诸未来而非过去的当代性之所以重要,更深层的原因是:它饱含着不断突破有限性而触及更为广阔、深刻、久远的真理的强烈意志。因为它要探索迄今为止仍属未知的前沿,所以才将自己暴露给变幻莫测、充满震惊的未来。这种意志,是对持续与完美的渴望。当代性之所以有可能承载这个重任,是因为作为当代人具有时势所提供的和特权,依凭着不断敞开的历史视界,有可能触及到前人所未到达之处,从中萃取出真理来,并因此而具有合法的独创性。
“对持续与完美的渴望”,需要人尽力达到“临时合理性”所能触及、把握的极限。当逸出已知的话语系统进入未知领域时,既往的逻辑、概念、方法等都无济于事,只能越过它们的中介去直接经验对象,对它的接受也只能通过直接经验。它类似宗教体验般神秘莫测,难以言说(尚未被精确分析与阐释)或不可言说(无法被精确分析与阐释),非敏感之眼和灵慧之心无以触及,并因其超验性而难以归为普泛化的公共经验。所以,高级的当代性,是对未知真理的触及和拓展、对僵硬成见的突破、对迷乱歧见的修正。因其难度才可能拥有其高度,当代性,其实是一种先锋/高峰体验,代表着人类最高端的“临时真理”,并因此而只为少数人所把握,在当代乃至未来。
中国当代艺术发展到当下,最突出的问题是没有清晰准确的规范,流于模糊含混。以致仅凭流行于当代的形式、题材或论调等就可具有合法性。这其实是认识论上的简单粗暴、价值论上的相对主义和内核的虚无主义——存在即合理,当代之所以合理,只因为它是当代的。
当下的当代艺术主流取向,即不左右看(观照局部与全局),也不前后看(观照过去与未来),更不上下看(观照宇宙与个人),导致不识大体、目光短浅、缺乏高度与深度。具体体现为:片面的就事论事,头痛医头,脚疼治脚;短视的只顾眼下,缺乏历史意识,既无对传统、历史的深刻思辨,又无远景目标与规划;既对浩瀚而未知的外在领域缺乏好奇与敬畏之心,也逃避对内在于自身的深层因素的穷究。也因此,使它没有向未知领域的拓进,泰半是本学科或其它学科已知话语的简单重复,致使创造性匮乏。
在面对市场诱惑和官方操控之下,越来越流于庸俗的伪当代艺术大量泛滥。而那些力倡介入社会、政治领域的当代“艺术”,其情可嘉,其效堪忧。首先,它忽略了艺术的更多元、更深刻的指向、功能、作用。其次,因为在把握艺术本体性方面麻木、单调、肤浅,它有文化批判的冲动与姿态,却没有深层介入和发挥实效。而且,对社会、政治维度的高扬与对个人维度的贬抑,也导致了当代艺术的片面化。就象当代艺术在进行对外批判时,忽略了对自身的批判。
肉体强健却心力衰竭的文化心态越来越普泛后,丧失自由意志的犬儒主义的盛行是必然后果。在对当下的“当代艺术”症结进行剥析的同时,亟需的是建构更具合法性的当代艺术。对那些因“对持续与完美的渴望”而对当代艺术抱有真诚激情的人而言,“意志与智性的重申”,目的是让当代艺术维持它理应享有的尊严。意志是基石,否则,只能是根基萎靡的机会主义智巧。合理的意志,未必是激越到不切实际程度的狂想乃至妄想(这往往是脆弱的),而往往是柔韧绵长的。它承认生命的有限性,承认那些绝对的不可知与不可及,但沉静、坚定而柔韧,生命的纯粹与深沉于不露声色中持久体现。
但仅靠意志是远远不够的,还需智慧的参与而非愚笨,才有望把握到“全然真正在场的真理”这个前所未有地难以捉摸的目标。如前文所述,智性的重申,意味着关注和探求更多的未知领域,并对已有文化进行反思与质疑。而不是按照各种他者的模式来自我塑形,以求获取被规定的“成功”。当然,面对各种操控性话语时,简单粗暴的对抗往往仅有姿态而实效堪忧。这时,更需要智性的发挥,以求巧妙地与其对抗,乃至以谬揭谬,以毒攻毒,逐步拓宽这些话语的裂缝,直至其最后分崩离析。
综上所述,要想保持当代艺术的应有价值,必需重申意志与智性。否则,就是时过境迁的“前当代艺术”。而“当代性”所内含的“拓展真理性”需求,决定了只能持续不断的实验,以求真理质素的拓展与延伸。因此,需要尽可能坚实地立足于当下并寄托于未来,如此才有可能对曾经辉煌的既往历史有所交待。“在过去的每一代人和现在的这一代人之间,都有一种秘密协定。我们来到世上都是如期而至。如同先于我们的每一代人一样,我们都被赋予些微的弥赛亚的力量。这种力量是过去赋予我们,因而对我们有所要求的。”
(责任编辑:李丹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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