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明:用摄影体验这一次生命
2012-09-19 09:19:40 未知
“THINK+大声思考”演讲活动演讲稿
全民摄影的时代已经到来,人人皆拍。有人问我,将来摄影会不会变成“大众化”的事。我的回答是:会!很好理解,好比跑步和写字,它们都成功地变得大众化了,但是到如今我们似乎也不会没事就去跑步和写字。也不影响有人决心专门用跑步为职业。摄影也是,几年前我辞去工作,我告诉别人,我要去实现理想,要去专门去做这个事情。
专门去做摄影的人,他们的所做所想是怎样的?他们在改变摄影还是摄影改变了他们?
在这里我愿意结合自己的5张作品来与大家分享,我的故事和体验,说一说我在意的几个问题,和思考。
(一)“谁先动心谁先死”
这是三峡的入口,瞿塘峡夔门,李白挥别彩云下江陵的地方。只是后来,随着生态环境的改变,两岸已没有了不住的猿声。当地为刺激三峡旅游,“引进”了一批猿猴半放、半养。日暮黄昏时分,小猴子沉默一瞬,一切已千年,一切已经“物是猴非”!
严明作品《夔门的猴子》
我是反题材者,非常反对主题先行。想想看,摄影的自身特点,它跟有剧本、有构思、可修改的电影、戏剧、音乐、绘画、小说相比,它能在作品里设下多少埋伏?融入多少机巧?当你用125分之1秒的时间搞掂了一张作品,你指望它承载多少东西?影像的特点是图像在你面前打开,几秒钟之内就会立即形成一个完整的观感——它是瞬间得到的,它也是瞬间被观看的和领会的。
摄影作为工具,曾被意识形态绑架多年。很多人愿意在拍摄之前去构思一番:我要拍什么主题,去反映什么,主题够不够猛、够不够和谐,宏大。岂不知,费了一番周折,做了一件本末倒置的事。摄影沦为讲故事的附属品,沧为所谓有图有真相的佐证物。
我主张要让摄影要老老实实回到画面,回到画面带给人的感受。画面通过内容、影调、气氛、线条、质感等等传达给观者,此外还有很大的留给观者的解读空间。就是说还允许观看者能够把自己的想象和生活融汇其中。
或许具体的背后故事,根本就没有画面本身呈现的自然、生命的意义大。那为什么我们还要在出发前去领一副枷锁镣铐带着呢?视觉语言和音乐一样,具有可直接交流的特点,不必费力地要用一种语言去诠释另一种语言。不要相信题材能救你,不要相信图文并茂。
听从自己内心,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动了感情之前,不必先动心机。那样不自由,不纯粹。扼杀万般可能性。我们不能做没出发就缴枪的事,我们不能做跨第一个栏就摔倒的事。
(二)摄影是个人极限运动
河南淮阳,农历二月二有个很大的庙会。这是两位参加巡游表演的老农。鹤的意象本是古代绘画中的常见的,如此身体力行地穿着“鹤衣”出现,很“萌”,很有超现实之感!真不知是出自村中哪位有爱的巧妇之手!我想,在民间,他们本来就是这文化的主人,就驻在文化的身体里。
严明作品
这是我喜欢的对传统文化方面的关注。两位老农的这身行头,真是又巧又拙。巧是艺术的水准,拙是欢乐的关键。我一下子有了幸福感!
感受是会自然选择的,不是撞大运的。摄影师看到了什么,其实取决于你的内心有什么跟它呼应。这种感受的形成,是件综合的事情:你的年龄、知识、阅历、审美、想象力等等都在综合工作状态。在外面跑像梦游,要保持天真的感性,又要对衣食住行和所有天气、光线理性。捕捉住每一次相遇的机会,身心合作把它做到极限。
摄影是摄影师的个人极限运动。它不像搞乐队,要四五个人合作,但它需要身心合作。如果心动身不动、或身动心不动,那相机只是丰富业余生活的“健身器材”。摄影根本不是个手艺活,它跟你的生命体验有关。所以我说摄影师拍来拍去,就是在拍你自己。没有多少技巧可言,要的是身心的抵达。
每次我挤上火车出发,我都会激动地猜想将有什么样的画面会印在我带的那包胶卷上呢?我也惊讶于我在这个年龄还能为未知怀有孩童般的期待和心跳,我喜欢这一切未知!我期待不错过每一次相遇。
如果没有碰摄影,那些小地方、小人物可能我一辈子也不能去,也遇不到。
(三)荒诞是现实的呻吟
重庆大佛寺外新平整好的土地,飘来一垛云样的花墙,让我喜爱有加。我在一篇日记里激动地描述:古典情怀的浪漫血脉,分明还行在这片土地上,飘在空气中,也流淌在那位决定这么干的工匠的心上。
严明作品《云墙》
无疑,它是浪漫的。或许有人觉得它突兀和荒诞,许多人在看我的照片后,提出了“荒诞感”这个词。没错,它们有。我认为荒诞感也是现实是的一部分。传统的去与留,变与不变的挣扎正是通过荒诞显现出来。
它们其实就是时代的心电图!
荒诞是现实的呻吟声,它一直提醒我们痛在哪里。
我仍愿意还它们以古典端庄。古典端庄会强化这种荒诞,也给荒诞提供了可对照的平实背景。
前些年,是否是导演型(“执导型”)的作品几乎被认为是艺术的分界线,那样是被认为是有思想观念的。我觉得这是有很大问题的。执导型作品也不乏好的,是可以成功输出思想的。但我认为生活中本来就有引发艺术火焰所需的一切燃料,甚至更难得和更有魅力。 我认为生命的感受是不能被导演的,生命是可以被牵引的,牵引它的应该是未知,是我们永不停止的好奇。
有人问我,为什么总是到处跑,不在家“制作”一些作品?其实,“在路上”也从来都不是我的信仰,我认为变化中的心灵是“易感”的,这世界有那么多的精彩意义散落,等我去感知,我当然要把我的心一次次地运过去。
(四)我们的命运是一样的
重庆郊区的洋人街游乐场,傍晚下班往山坡下走的女演员。我跟在她后面一直走到坡下,等她在路边把厚厚的头套摘下休息,原来是一位中年妇女,头发已经蓬乱,全部是汗。我站在远处,看了很久,心情复杂。
严明作品
我想,如果我是摄影记者,完全可以跟进一下,拍一组米老鼠上班的一天的故事,记录她上班、换妆、吃饭、休息,甚至她的家庭等。但我又想,我需要的不是图片故事,而是有故事的图片,那个穿着大鞋子拙拙的背影已经足够。
我遇到的人们,我爱他们。我对现实越悲观,就会越爱,因为我们的命运是一样的。但不喜欢把观众和自己搞得太沉重,我觉得一组照片拍了十年或十天不绝对影响其本身画面水准,摄影师搭专机去的或搭拉砖拖拉机去的,也不直接作用于画面。中国人特别信奉“梅花香自苦寒来”,但苦难也不是搞好摄影的必要条件。没有摄影师因为手拿小强说“谁比我惨”胜利的,也难以想像某位艺术家“成功地表现了他对这个世界的鄙视和恨”而广受赞誉。摄影重要的是表达善与爱的情怀,关爱与我们共同命运的人。他们让我们的生命不孤单。
总有一天,人们会发现,那些非职业表演的演员,是最好的演员。或者说生命中的他们本身就是角色,而不必是演员。他们冷静、朴素、节制,却那么浓情地在这个世界活过并与我相遇。
爱,就深爱。把最好的爱的样子留给他们。
(五)只有时间是个问题……
河南宝丰。凌晨时分,流浪歌舞团搭蓬驻演的麦子地。演出班子住的旧客车里先亮了一盏灯,有人醒来。或许接下来她要梳洗打扮、生火做饭。梦与现实在这个清晨对接。
严明作品
这是流浪着的人,这是跟我一样的流浪。
眼前的一切,让我感觉强烈。江湖还在,江湖里还不时地能被翻出旧情怀。让我总是感慨这时间里的命运和命运里的时间,以及我们那么不确定的未来!
我们都是用相机的人,你知道相机喜欢什么吗?相机喜欢时间的故事。
不管是你125分之一秒的怦然心跳,还是1秒钟想到一切的决断,不论是一堵墙的默默呻吟还是古往今来就没变过的漂泊流浪,都是在时间的河流中纠结缠绵。。。我应该感谢摄影,它让我看到了,让我感受到了。
在我看来,多大的主题也莫大于时间的主题。一切悲怆的故事,莫不是时间的故事;最浩大的成本,莫过于时间成本。
我们是基因的俘虏,体制的败将,最终也都不是时间的对手。
说到底,只有时间是个问题。
一位朋友说,将来我要把这张照片挂在家里,纪念他漂泊的一生。其实,每个人都是一盏微弱的灯,我们每个人都是流浪着的,时间的孩子。我想在我的作品里,传达一种安慰,给正在流逝的你我。
人生何其短暂,已经容不得我们徘徊、虚假。
请相信我,这不是个多余的提醒:
除了这一生,我们没有别的时间!
谢谢大家。
作品图片来源:严明作品网站www.yanming.im
(责任编辑:英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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