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对话画廊】王之博:虚拟反而是真实
2013-03-03 16:58:05 潘慧敏 何妍婷 黄萌
仇浩然:大家下午好!我是仇浩然。今天很高兴以雅昌艺术网的记者身份来访问一位在2008年拿到罗中立奖学金的同学王之博,她也是我的一个好朋友。这次适逢王之博在香港马凌画廊个展机会,我们很荣幸在她开幕之前能够在这里看到她的新作,也有机会和王之博做一个比较深入的专访,探讨她毕业之后在艺术方面的发展。谢谢!之博,今年是你毕业多少年了?
王之博:今年是2013年,那应该是五年了,因为我是08年研究生毕业的。
仇浩然:从毕业到现在你是一直坚持做创作,还是中间有其他的改变?
王之博:一直在画画。
仇浩然:在毕业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做艺术家,你觉得当时的决定是对的还是错的?
王之博:非常对。因为很喜欢这个工作,非常有意思!
仇浩然:在你毕业之后五年当中你参加过什么类型的展览或者在你的艺术生涯当中,什么事情对你来说是最有影响的,能够鼓励你有这个勇气一直当艺术家?
王之博:我觉得在我刚刚毕业的时候能得到罗中立奖学金是很重要的。
仇浩然:这个不是夸我嘛,这个就是在卖瓜。
王之博:不是的,我觉得这对一个年轻的、刚从学校毕业的、有志于从事艺术创作的人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机会和平台,因为通过这个平台可以跟比较专业的人交流。平台最重要,从事创作要一直走下去的,你要了解他将来能走成什么样,或者专业范围内是怎么样的,对于学生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个机会。我也参加过一些画廊、美术馆的展览。
仇浩然:在这些展览中,这次可能是你比较大型的个展,你觉得这个展览和你之前的几个展览之间、对于策展还有挑选作品方面有什么区别?你觉得现在的作品和以前的作品改变的地方是什么?
王之博:这应该算是我第一个个展,个展跟群展还是很不一样的。个展能够把自己的想法比较完整的展现。群展是很多人共同参与的,很多地方是不受个人控制的。所以这次展览能比较好的将我想要说的组织起来并表达出来。
仇浩然:你可以说一下对于这次个展的构思吗?还有这个个展对你来说,这些作品的完整性,他们中间的同一性在哪里?你心里想和观众们说一些什么话?
王之博:这个个展我最后想了很久,叫“驻波”,“驻留”的“驻”,“波浪”的“波”。是因为我在一次意外的阅读中发现这个词很有意思,我在一篇文章里看到一句话“急流中岩石前边的驻波”,我一下子被打动了。因为生活很像急流,它一直在往前走,一直不停息,它没有意义但是一直往前走,中间总有一个让你觉得应该停下来、安静地想一想的时刻,我觉得很有意思。后来,我在维基百科上找了一下什么叫“驻波”。“驻波”好像是指一种生活中比较常见的物理现象,它一般发生于直立的岸边,主要直立的建筑物边上,水波往前走,但是下边那层波往回走,两个波的力量是相等的,结果波形虽然往前走,但是没有传播能量,它停留在那里了。更有意思的是,所有乐器是由于产生驻波才发出声音的,才能被我们听到,我觉得这个矛盾的状态很有意思,它会有意义,生活是很杂乱无章的,突然有一个节奏,有一个韵律,有一个意义在,让我们觉得想想中间有什么意义在里边。
仇浩然:现在中国的经济发展,特别是艺术圈里很多事都是往前走,大家都在考虑如何往前走,如果更往前走,但是没有一个时刻可以停下来想想事情的发展。你刚才谈到这个展览的题目,已经给了我们一个非常详细的解释,关于“驻波”比较科学的现状,也谈到这个可能是和音乐、生活有关的一个词,这个题目和你的作品之间有什么关联呢?还有,可以先说这个词和你现在的生活之间有什么关联?是停留不进的意思吗?
王之博:不是停留不进的意思,我比较感兴趣的是表达生活的一种真实状态,只是在画我生活在中间的环境,它给我的感觉,直接去描绘是无法表达出来的,比如一个纪录片不一定就比一个故事片更真实。你看一个对象的时候它是真实存在的,但不是你把它描摹下来就是真实的状态,因为你有视觉经验在起作用,你以前学到的、了解的知识、历史等,包括观者也是,它会相互起作用,所以最后画作里面产生矛盾的、多层次的效果,可能是更真实、更贴近你生活的环境。
仇浩然:有可能我们从你的作品里边看得到的都是一个比较虚拟的风景状况,也可能看到里边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几种不同的状态把它重叠起来,这种状况,这种画画的方法和描述的主题是否和驻波的概念有一定的关联呢?
王之博:我觉得是提到虚拟或者是什么,但我觉得这个虚拟反而是真实的,就像我刚才说纪录片不一定比故事片更真实,因为通过一些艺术手法,让它里边的秩序感,能让你产生共鸣,比如水波跟假的喷泉在一起,你觉得它是一个被制作过的图像,可能生活中它就是这样的,或者我生活的环境里边就是这样的,而不是说你去画一个泉水。比如画一个热带植物,直接画它,人家一看是热带植物,但是我们活在一个虚拟社会,你看到很多图像对你起作用,你了解的知识对你起作用,所以它可能更真实,驻波产生一个波动、一个停留,它让你认识到更真实的状态。
仇浩然:这让我想到,法国哲学家列维斯托他所谈到的有关的关系理论,他说可能人与人之间或者人与自然之间我们怎么去定义这个人或者人与自然这个关系,他们其实不只是一个单元,一个单元和一个单元之间互相的关系才能够更真实的达到它的实在,它本身存在的意义,可能不只是本身的单元,你觉得这个理念在你的画里边有一个呈现的结果吗?
王之博:我是有看过他写的那本《忧郁的热带》,我蛮喜欢那本书的。我觉得他的理论很有意思,比如我从小生活在这个环境里,我对它很熟悉,但是我没有感觉,然后我出去旅行、我去学习,我返回头来发现这些东西都存在在一个系统里边。比如你用一个碗,从小用一个碗对它很熟悉,你到很多地方发现很多人都在用碗,但是大家的用法不一样、样式不一样,你会回过头来看一个物体只有进入一个系统里才有存在意义,才能被解读。
仇浩然:语言还有一个物体的存在,它的重要性不一定是它本身基本的重要性,可能和柏拉图或者是亚里士多德所说的理念有一点不同,而倒过来这个物体或者这个人或者一个家庭的关系,它的重要性是因为它和另外一个人的事物能够发生一个互动的关系,才可以产生它的真实性。
王之博:我们才能解读它、理解它,它的背景、历史、故事,在一个系统中发生作用,就像音乐里边的音符,因为噪音,比如噪音单独存在,但是纳入音乐里边产生韵律之后就有意义了,就被抽离出来。
仇浩然:这些都是一个非常哲学,非常缥缈的一种手法,你觉得从一个观察者或者从一个观众的角度来看,如何从你的艺术里边找到你刚才所说的理念,怎么把它实在地呈现出来?
王之博:我相信观众跟我是一样,都是有生活的人,你能揭示到一点生活的真相,他们应该能有共鸣,比如这是我的一个视觉经验,但也是大家的视觉经验,视觉经验大家都是看同样的电视节目、同样的书、同样的旅行,到各种地方,但是时代感可能会挺强,因为这个时代会有很强烈的视觉经验,但是我相信会有共鸣,所以如果做得好一张画控制得好,应该能引起观众的共鸣。
仇浩然:比如说我们用后面这张画来做一个例子,我可以看得到里边有可能是一个废墟的部分,也可以看到有一个庭园的结构,但是从观众的角度来看我们是很客观、很冷地看一个很理性的把几个不同的图重叠在一起的构成图,这个结构,从你的角度来看是怎么把它结构而成的?我们猜得到,这不是一个实在的情况,你可以告诉我们这张图后边是从多少个图重叠起来?为什么你会挑一部分图,把它重叠起来的原因是什么呢?
王之博:它其实是有三、四张图片,我觉得它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或者它给人的心理印象它是存在的,因为在中国很多地方拼命在建设,但是又留下了很古典的部分,比如对石头的这种假山石的热爱,但是又有一些地方是未建设好的,在建设中的,所以它给人视觉经验上的感觉是真实的,并不是故意造出一个场景来,但又是通过一个虚拟的手段,因为我是用图片叠加来加强了这个效果,这跟我想说的“驻波”是相同的意义。最后是一个平静的表面,但是中间有很多层次是虚构的,层次叠加的。背景后面远一点的部分是夜晚的景色,前边这些是废弃的公园,废墟是白天的景色,但是没有关系,因为加在一起构图上只要它不像一张图片就可以了,它其实像一张画,像一张古典的中国山水画。因为如果你特殊地把它们直接地叠加在一起,你想说一个概念,从一个概念出发创作一件作品,我觉得是不成立的,一张画必须有内容,最后还是一张画而不是一个概念,所以我希望最后还是一张很平静的风景画。
仇浩然:从构图等等方面你希望把心里头的一种概念、一个哲学的看法或者一个自然的观感隐藏在这个画的表面的不同的元素后面?
王之博:对,后面,我希望第一眼看上去还是很平静和平淡的风景画,但是它又有力量冲突在里边,它能让人想一想或者停一下就可以了。
仇浩然:我们也知道从一个油画角度来看,媒介肯定有限,因为只能是亚克力或者油彩等等。第二个就是题材,刚才我们谈到你对题材的选择,把这个题材还有你所用的材料整合一起之后有一定的表现方法,从你表现这个画的方法的角度来看,我们都看到很多画其实就是风景的一部分,我们看一个风景肯定是一个广角镜去看或者是亲近去看,从我看到你不同的画的角度来看,可能中间广角镜看得比较小,通常是把一个镜头里边的某一个角落放大,你觉得这个说法是对的还是错?
王之博:这个我倒没有很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故意是广角还是截取局部,我只是希望它是生活中的一撇,眼睛看到一角,越平静越好,我没有太多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仇浩然:因为我们也可以看到在你大部分的风景画里边其实没有人物,这个是否刻意地把人物从这方面抽离,往后变成一个人在一个客观的眼光之下比较冷地去看某一个状况,因为你刚才已经说这个不是一个实在的风景,所以我不能说是一个风景,而是一个状态。
王之博:状态蛮好的。我觉得他们已经够了,一个物、一个对象已经有很多语言、很多话可以说了,有其自身的历史,比如一张椅子有它的历史,有它在美术史上的历史,它在工业史上的历史,它已经有很多话可以说了,不需要人来说,因为物是人造出来的,再比如有很多是人造景,它已经代替人说了很多话,人进去反而没有这个必要。
仇浩然:从一个艺术史的角度来看,我们通常是先探讨某一个作品和艺术家中间的关系,艺术家对于这张画本身的解读等等,同时我们也希望把艺术家的创作放在艺术史或者是一个艺术进化的过程当中的一个点。之博,如果你把自己的画跟其他的年轻或者是现在中国或者是国外的艺术家做一个比较,或者在艺术史里边做一个点,你会把你的画放在哪一个位置或者是哪一种,或者倒过来说,哪一个艺术家或者哪个艺术对你的影响比较深呢?
王之博:我觉得达达之后对我的影响就很深了,因为后现代就开始了。艺术史很重要,你必须了解怎么走到现在,不要去做重复的事情,那是没有意义的,而且你必须与其发生联系。其实人类史有很多,比如社会史,比如生物学都可以成为艺术创作方面的灵感。可以范围更大,有更多的可能性进入,我对人类学很感兴趣,这也可以成为一个源头,因为艺术最后是一个载体,就是观众通过作品跟你进行交流,来交流你怎么理解生活,它只是一个载体,所以应该更宽容一点。
仇浩然:人类学里边所探讨的就是人的社会关系,人类学从几百年前到现在都还有人在研究,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社会和历史一直在改变,所以人与人之间对缘的关系也可能因为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世纪里有不同的理解,比如组成一个家庭,父母、夫妻、父子之间的关系。
王之博:他们也会去研究一个瓶子、一个碗、一个工具,一件很小的物品就可以研究。
仇浩然:人与物体之间怎么产生中间的一个关系,中也可能因为社会还有时代的改变对于这个关系可能有一个不同的解读。之博,我想询问一下,你现在在中国同年的艺术群体里边,你觉得自己和其他艺术家如果做一个比较或者做一个区别的话,你觉得自己最突出的地方在哪里,或者你希望学习其他艺术家的哪些方面?
王之博:我觉得大家都很年轻,有太多的可能性,没有必要互相借鉴,范围可以放得更大,放到全世界的范围去理解。借鉴的话,你刚才想问的是什么?
仇浩然:借鉴就是说,因为我们现在看到有很多中国的年轻艺术家都非常努力地去创作他们自己的一块天地,同时如果和全世界去比较的话,中国这块平台其实不是很大,如何跟其他的艺术家共同努力,为年轻艺术家闯出一片新天地,从一个借鉴的角度来看,年轻艺术家的关注点是否有雷同或者每个人关注的一点都是不同的?
王之博:我希望越不同越好,越不同越有意义,艺术家的创作必须有价值,它不应该是一个纯粹的商业价值,应该有被人研究的价值或者存在能给人教育、启发的价值。
仇浩然:如果你们都是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同一个年代,跟社会互相的对接、对缘的关系,如果每一个人跟社会之间对接的关系都有一个个别的不同,我们是否说这个社会很凌乱?因为如果我们现在是共同生活在同一时代里,应该有共同的经验。你刚才说共同经验里怎么突出你个人的独特性呢?
王之博:共同的经验我觉得是没有必要去探讨的,这是很正常的,而且是同一年代出来的,你的环境是什么,人家一看就明白了,肯定会带有时代的烙印,不用去思考,不用顾忌这个,要做的工作就是如何以个人感兴趣的点做好艺术工作。当然也会跟同年级或者同辈艺术家有个交流,我希望是一个互相促进的交流,我提供了一个点很有意思,你也提供了一个点很有意思,但是对外是一个共同的面貌,这是自然而然的。
仇浩然:这个个展所有的作品都会到纽约军械库做个展,对于这次在纽约第一个个展有一个怎样的期待呢?
王之博:希望大家能比较好地理解我的作品。
仇浩然:你先把英语学好,你会去纽约吗?
王之博:是的。我会去纽约,希望能呆一段时间可以在那边学习一下,参观一些画廊、博物馆。
仇浩然:这次是第一次去纽约军械库展览?
王之博:第一次。
仇浩然:如果要和西方收藏家再去重新解释这批作品,你会用同样解释的角度,还是你会用另外一种方法和他们说呢?
王之博:应该是同样的,我不觉得有必要去寻找另外的解释方式。
仇浩然:从你的角度来看,东方和西方的艺术爱好者应该学会看到某件作品的点的共通性?
王之博:是的,因为我的出发点是一样的。我只有一个出发点,我必须对我的作品很真诚,我不应该是这边有一个推销方式或者那边有一个推销方式,我只有一个我对这件作品理解的出发点,我希望这个点是一个能被大家理解的点,大家能产生共鸣,能进行交流的一个点,这是我应该做的一个努力。
仇浩然:作为一个年轻艺术家你可以往前推,比如说五年之后你觉得自己应该是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对于五年之后的你,我们应该有一个什么期待?
王之博:我只希望我能一直做得比较有意思、有意义,我觉得我可以做得蛮有意思,因为我对自己非常有信心,但是我无法说五年后会怎么样。
仇浩然:之博是一位非常谦虚的艺术家。我通常听到某些艺术家说五年之后在蓬皮杜做个展或者至少在蛇形画廊或者泰特美术馆做个展的那种。
王之博:这个当然很好,但这个不是你能控制的,你能控制的只有好好创作作品。
仇浩然:我倒过来说,你现在往回看五年之前,你觉得你现在对于艺术的看法,对于画画的风格来说有一个什么改变?
王之博:我的画画风格上其实没有太大的改变,更多的是我觉得我对它的理解更大了一些,覆盖了对生活的理解更宽广一点,更深厚一点,这是需要时间积累的,所以我希望五年后能感觉里面内容更多,你能去理解作品中体会的东西更多。
仇浩然:我也很期待五年之后可以看到之博在内容上可能更丰富,但也更落实地坚持自己对于一个画作的看法,我先祝贺你这次香港的开幕成功,也预先祝贺你到了美国军械库那边学习成功。
王之博:谢谢!
仇浩然:非常感谢。
(责任编辑:黄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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