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赏析】汪晓棠笔下的文人轶事
2013-05-25 19:14:52 曹新吾
清末民初,粉彩曾有过一次以“雅化”为尚的华丽转身。匠师们在传统粉彩的基础上,着意让瓷绘艺术与纸绢绘画接轨。胸罗锦绣者,还根据文学名著、舞台戏剧、民间传说自行创作。汪晓棠为延庆楼依春夏秋冬时序绘制的《子陵执竿》、《云林洗桐》、《渊明艺菊》、《和靖唤鹤》人物故事四条屏,就是这一时期的代表作。
渔舟樵路历来是世人以第三只眼看帝业霸图的极佳视角,而《子陵执竿》中的严子陵便是古代最有名的渔人。他早年在长安结识了后来当上皇帝的刘秀,刘秀很赏识他,几次请他出来做官,甚至亲笔修书相邀,都被谢绝。这位只须几尺鱼竿数丈纶丝就能经纶天下的饱学之士一生不仕,隐于浙江桐庐,垂钓终老。于是,无双谱上也就多了个戴竹笠,披羊裘,着锦服,蹬云靴,须发凛然,携渔童相忘于江湖的高人形象。北宋名臣范仲淹任睦州知州时特在严陵濑旁建钓台和子陵祠,并撰《严先生祠堂记》肃然为赞:“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云林洗桐》说的是“元四家”之一的倪瓒为院中梧桐澡雪事,当代傅抱石, 明朝崔子中等都画过。崔子中的《云林洗桐图》还被乾隆皇帝收入《石渠宝笈三编》。倪瓒字云林,因淡泊名利,孤高自许,不愿为官而被俗士称为“倪迂”。据王繠《寓圃杂记·云林逸事》载,若有官家经过他梧桐树下,必命人洗涤数遍,以免浊气污秽嘉树。历来画洗桐典故者多偏向香艳题材:美姬素手,红颜碧梧;云林执盏,坐享贵福。此笺则将主题上升到洁身及物,共远俗尘的境界。屏中倪云林手持蕉扇随坐桐荫下,边摇扇边向洗桐书童嘱咐,书童则边搓脏巾边仰面应答。假山旁梧桐毓秀,石凳上书函涵芬。韵致清雅,笔墨清逸,命意清高,达到了形式与内容的完美统一。
《渊明艺菊》的主人公陶渊明是晋代著名田园诗人。当彭泽令八十来天即不愿为五斗米折腰,挂印而去。回到庐山脚下后自号五柳先生,躬耕南亩,艺菊东篱,惟期“心远地自偏”。画中花童似乎对诗人在说着什么,醉意未消的陶令且听且行,怡然自得。真可谓人淡如菊。
《和靖唤鹤》描绘的是北宋咏梅诗人林逋不娶不仕,结庐杭州西湖孤山,以梅为妻以鹤为子的佳话。画师跳出了元青花“四爱”题材中“林和靖爱梅”的圈子,以梅园唤鹤来别开生面。他千笔万笔归为一笔,只突出和靖先生与鹤童仰视闻声敛翅欲降的灵禽之刹那神态,这样,诗翁高蹈浮世远避嚣尘的胸次便沿视线传上了碧霄。
汪晓棠(1885——1924年),名棣,又名棣华,晓棠为其字,别号龙山樵子,江西婺源县叶村人。擅长人物,尤长仕女。从此堂挂屏中髙古游丝描与行云流水描的出神入化即可见其功力,故论者以瓷苑改七芗、费丹旭呼之。1922年,雅好艺事的浮梁县长徐仲亭、知事何心澄倡建“瓷业美术研究社”,汪晓棠与王琦一道当选为副社长。珠山八友中以画人物著称的王大凡,就是出自汪晓棠门下。汪晓棠与潘匋宇、王琦、周小松被公认为景德镇现代粉彩奠基人。这堂挂屏的订制者是民国第五任总统曹锟,延庆楼是他的府邸,也是堂名。曹锟(1862 ——1938年),字仲珊,直隶省天津府天津县大沽口人,天津武备学堂毕业,直系军阀首领。延庆楼乃中南海“居仁堂”后侧一幢西洋式风格建筑,1923年曹锟任大总统,入主中南海后即居于此。以此推之,这堂汪晓棠瓷绘故事屏当作于1923——1924年间。一位政界风云人物竟然选藏这么一套远宦拒仕的挂屏,真耐人寻思。联想到1924年第二次直奉战争冯玉祥倒戈后的军事政变,亦可揣知延庆楼上凭栏人那种高处不胜寒的复杂心态。这对研究民国政治史、思想史、人物史都有不可忽视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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