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嘉德2013春拍现场图

中国嘉德2013预展现场图

　　今年内地春拍的大幕，在五月份由中国拍卖行业的巨头中国嘉德拉开。最终，25.71亿元人民币的总成交额在媒体的形容中“给了内地艺术品春拍季送上开门红”。如果跟嘉德去年春拍的21.41亿元与秋拍的17.45亿元相比，这个成绩固然可喜;但如果考虑到嘉德20周年大庆这样的“场外”因素，那这个成绩就又显得不那么“真实”：是否可以如实反映这一阶段的市场行情，是否可以真正提升市场的信心，则依然有待接下来观察。毕竟这只是内地今年春拍的序幕，在八月份以前，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媒体的热情向来是容易高涨的。其实，这本是最近一二十年来年年上演的剧本，本质上而言与往年并无太多的不同：在市场繁荣的时候，我们期待中国嘉德给予我们更多的惊喜，比如几件上亿的作品或几个白手套的专场;在市场低迷的时候，我们则期待嘉德给予我们更多的信心，好让我们在接下来的一年中有点口头上的谈资和情感上的共识。然而，在经历前两年市场的持续低迷之后，今年毕竟被寄予太多的希望，触底反弹、理性回归的声音满天飞，煞有介事到仿佛真有其事——大抵人但凡抱着一种美好的想法太久，即使在失望的时候，也总会充满天真的希望，以为这不过是黎明前的黑暗罢了，黑暗过后总会是黎明。

　　这想法，说白了无非就是由艺术品市场持续高速发展所带来的巨大投资前景。这个想法之所以重要，不仅在于它是拍卖行、收藏者、投资者以及相关行业单位生存之本，更是一大票如今活跃在全国各地的艺术媒体唯一的生存依据。所以，所谓的“我们期待”，就不仅仅是拍卖行业或者艺术行业的事，同时也是传媒行业的事;从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艺术品市场的兴衰胜败花开花落，其实压根就是传媒时代的一幅人工图景：如果去掉那些“回归”之类宏大暧昧的字眼和“理性”之类粉饰太平的托词，艺术品交易市场与其他投资性市场在运转规律上并无太多区别，市场的一些基本原则、外部环境所施加的影响及其波动的频率都是纯粹得面无表情的——简而言之，市场自有其规律，潮起潮落并不稀奇。然而，正是媒体的不断描绘，让这一切变得花红柳绿起来。于是，综合了高雅情趣、投资美梦、收藏传奇甚至洗钱贿赂等阴暗场景的艺术品市场，在他们的笔下宛如一出传统民间大戏，色彩浓烈，作风出位，一帮乡愿们在台下引首以观，时不时出现的口哨或掌声都让这出大戏有着独特的味道。

　　媒体着力引导一种积极的方向，实在是无可厚非;稍加夸张，也情有可原;但如果像打了鸡血一样，无论何时何地都作激昂亢奋状，却又不能不说是一种病。过分的引导实在无异于恶意的误导，特别是在中国艺术品行业还不甚成熟的情况下，一些表面性的报道、一些不讲究的修辞和人云亦云的宣传，不仅不科学，而且十分危险：这经常让很多媒体陷于自己打自己耳光的窘境中。比如以前在红木、普洱等被炒作正酣之际，一些媒体就经常跟风报道，以市场指引者的形象鼓吹其投资潜力，甚至到处挖掘所谓“价值洼地”，此后泡沫破裂，他们就又以市场捍卫者的形象撰文抨击种种不理性的投机行为。这种现象在艺术品市场比比皆是，昨天是红木家具，今天是当代艺术，明天就有可能是传统书画或者其他品类，艺术媒体总是根据自身需要装扮成为局外人或者局内人，就是从来不会装扮成一个公正的人——因为这实在不是演技能解决的问题了。

　　中国的艺术品行业是跟随着中国艺术品拍卖行业的兴起而逐步发展起来的，这不过短短二三十年的时间;而中国艺术媒体的发展，更只是近十年来的事情。从业人员的紧缺、人员专业素养的匮乏及职业道德的偏低是普遍性的问题。除了有着基本的采编能力之外，对艺术比较理解、对市场比较理智、对收藏文化比较清楚的人员可谓凤毛麟角。很多传媒对艺术及艺术品市场的理解从来就不是建立的扎实的研究调研之上，而是通过网络时代各种零散的信息来拼凑起他们对艺术品的基本概念。在当前艺术品市场以投资为导向的大环境下，艺术媒体的行业现状是一个微缩的反映：对行情捕风捉影的兴趣远远大过对艺术文化本身的深入挖掘。更有甚者，一些媒体全然罔顾误导大众之恶劣影响，只要某些单位或者艺术家个人给予一定的费用，他们就加以宣传，丝毫不考虑这些艺术作品或者艺术家是否能算作合格的艺术品或者艺术家。成熟的收藏家当然有着自己的鉴赏鉴定能力，因此拍卖行对拍品的保真无需负责;然而大众却对此毫无所知，而媒体正是他们获取这类信息的重要渠道，媒体的报道一旦出现不实或者浮夸，其影响是广泛而深远的。如果媒体只是一味服务于艺术权贵，那么，又有谁来为更广泛的公众服务?如果从此意思上说开，那所谓的“全民收藏时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稽之谈，依然只是媒体笔下所描绘的镜花水月而已。

　　一出戏可以是专业的演员来演，也可以是非专业的票友来唱，各有各的风味，各有各的乐子。如果只是想自己玩得欢，那这戏得关起门来在家里唱;一旦上台表演，就不能不顾及观众的感受。投资者决定了这戏能不能开演，观众则决定了这戏能演多少场。在中国艺术品市场机制尚未完善、藏家水平尚未达到一定高度的现实条件下，媒体对市场行情的过度反应不仅不能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有时候反而是一种伤害——至少，公众就经常因为接收不到正确的信息，而对艺术品市场的天价成交抱以阴谋论态度。

　　市场的成熟和发展必然是有着丰厚的土壤为基础，只顾给花朵浇水而不顾土壤的培育显然不行。而这，正是艺术媒体最重要的责任所在：多一些公正而理性的报道，多一些对艺术本身的关注和宣传，不仅让收藏家，更要让普通收藏者对艺术品市场有一个简单而明确的印象。艺术品市场与大多数市场基本一样，但艺术却与大多数商品很不一样：至少，天文的数字和阴谋论与艺术欣赏从来就没有必然的联系。如果说市场正在“回归理性”，那艺术媒体则应该赶快“返璞归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