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分享图

高洁:为何海外华人年轻艺术家的作品普遍缺乏文化身份特征?

2013-10-19 10:52:21 高洁

  《在地未来》研讨会问题未来得及的回答

  2013年9月16日,深圳何香凝美术馆群展《在地未来》开幕第二日研讨会,策展人冯博一老师主持,邀请了费大为、李向阳、倪再沁、钱志坚、田霏宇、殷双喜、张小涛等诸位老师讲座并与22位艺术家共同探讨关于《在地未来》这个展览主题。很遗憾由于时间关系,我没有回答冯博一老师提出的关于海外艺术家的文化身份的问题。因此另外拟文,试着给予回复,谈谈我关于这个问题的一些简单想法。

  引子,不同“语言”对创作思路的影响

  在正式谈及“文化身份”问题之前,先说我的一次体验, 关于不同“语言”对思路的不同影响。

  一次思考的经历让我突然体会到,用不同的语言思考问题,确实会导致很不一样的结果。某天曾经我被一个似乎很纠结的问题困扰,一直在思考并犹豫于解决的办法。这天我出门赴约前往一个法国评论家朋友家,到达后我独自坐在角落里很纠结地去继续思考困扰我的这问题。思考过程中,法国朋友走过来非常简短的寒暄了几句简单的话并照例问我要喝点什么,自然我用法语回答了他,这时我已经将自己的语言模式切换到了法语模式,只是当时我没有立即意识到这点。回答问题之后我又回到我的角落静心思考试图攻克那个困扰我的问题。这时我非常惊讶的发现我所纠结的问题已经完全不是个问题了,因为在法语语境下,那个问题是个非常简单的问题,简单到甚至完全不值得重视。

  所以我认为不同的语言导致的思维差异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再巨大些。

  接下来我回答关于“文化身份”的问题,听了诸位评论家和艺术家的讨论,我有一些想法,作为一个参与了讨论的常驻海外的年轻艺术家,我想从几点来谈谈我的理解。

  一 归纳与被归纳的矛盾关系,叛逆的特殊性

  听着评论家,策展人与青年艺术家的对话,我解读出一个很有趣的意味。虽然交谈着同一个话题,谈着同一内容,但实际上却一直没有进入共识的领域。因为谈话里隐藏着一个或许未被意识到的强烈矛盾,在这个话题,评论家与艺术家的思维逻辑的方向正好完全相反,这是“归纳”与“被归纳”的矛盾关系。

  或许我可以很粗鲁的认定:评论家都是在努力研究并挖掘,创造或寻找一个归纳方式来整理并理解艺术作品,并因此而创造出自己的观点和角度,乃至创建一个独特视角的艺术史。因此他们在解读艺术作品时,是不断再试图寻找作品之间的共同点及根源,不断试图将他们归类的。

  我们都可以明显地看到,大多数在座的年轻艺术家的作品里都没有明显的文化身份特征,这是现在大多数海外青年艺术家的共同特征。在座的评论家与策展人也都在询问并试图理解这一现象。虽然或许这些艺术家并没有全都清晰地意识到,自然地或有意识地,实际上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刻意的避免作品出现明显的文化身份特征。

  假设:我们都认为并要求艺术家都应当都是一个寻找独立个性,独立意识创作出明显区别于他人的作品的个体。因而他们与评论家的思路是完全相反的,他们的思考和创作思路是非常不愿意被轻易归纳的。他们都是叛逆的。他们不愿意被轻易地粗糙放置在一个“群体”内,被轻蔑地一瞬间就被解读成“某某”类艺术,而瞬间就被归纳而无需继续深入解读了。他们都不希望被归纳,他们希望自己的作品是独一无二的,被作为独立思维而被尊重,要解读他们的作品,无法使用一种简单的套路,它们必须被细细品味之后,作品的内涵才能被呈现出来。

  因为我们都“规定”了艺术家必须崇尚“个性化”。所以,理所当然的,作品如果呈现出了如同“华人艺术家”这种数量上百万的如此巨大的分类的特质,自然是毫无个性可言的,“理所应当”被刻意避免。

  所以当评论家在问及艺术家的共同特征时,这些艺术家都觉得茫然且思路受阻,(思路完全相反),只能顾左右而言它,反而纷纷跑题从另一个角度来谈自己的独特性。

  这是一个有趣的现象。

  二 叛逆的“特殊性”是一个死局

  我认为解读任何问题都不可能仅用一种思路,一种角度,那样只会导致一个失衡的方向,而无法探究这个问题在这个方向上的位置,从而得到一个主观的夸张观点。因此我再反向分析,二次解读我所谈的第一点。让我能够在这个角度上定位我们的问题。

  关于我们所“规定”的,艺术家所“必须”追寻的“特殊性”。

  我个人认为:没有人有“特殊性”,只有“共性”。

  我们不可能在一个艺术家,或任何人身上找到绝对独特的个性,那些所谓的独特个性,我们都可以轻易从其他人那里找到,或多或少。我们所体验到的,经历过的,思考到的问题,都不是绝对孤立的。我们人类这种社会性动物的所有思维来源,感受方式,都是被基因所集体设定,被教育所集体赋予,被生活与社会集体塑造的。没有人能够脱离他人而独立存在,(他们至少与他们的父母相似),艺术家也不例外,他的所有特殊感知,也会被其它人感知;他们所有的独特经历,单独抽离,都并非绝无仅有;他们的思想来源,都与他人重叠共享,因此他们无法真正拥有所谓的“独立思想”,每一个人都是其它人的碎片重组而已。

  艺术家并没有 “特殊性”,有的,只是“共性”

  因此我们所“命令”艺术家拥有的“独特个性”是一个错误的逻辑。

  但为什么我们依然如此追求艺术作品的独特性,特殊性,并如此迷恋并不约而同的认为他们因其特殊与不同而拥有极高的文化价值呢?

  艺术作品的价值,却在于“共性”而非“个性”,在于艺术家通过艺术作品而找到的未被认知,被忽视的“共性”。如果一个艺术家能够发掘/发现/再现/归纳出一个重要的人人皆有而却不得而知的“共性”,他便因这个“共性”所覆盖的范围大小及重要程度而被认为有“多么”的伟大。(哲学也拥有同样的属性,区别在于哲学是从语言,词句来定义一个“观念”。)

  这是一个可以用以定义“艺术作品”“价值”的方式

  而假设我们能够得到一件艺术作品拥有绝对孤立的特殊个性,这个真正孤立的特殊个性在作品里反而是没有任何文化价值的。

  我们所“期待”的艺术家排斥他者的特殊性其实并不存在,我们这么去“期待”是因为艺术家使用这个“创作思路”能经常碰巧达成:寻找“被忽视了”的“共性”这一方向。正因为艺术家没有“个性”,所以他们所能找到的所谓“独特个性”就很可能是重要且未被“理解”“归纳”的“共性”,也就因而非常具有“文化价值”。

  艺术家追求“特殊性”而不愿意被“归纳”,是一个“正确”的“逻辑错误”。

  艺术家精神上主动规避文化归属问题,是一种渴求进步的积极态度。但对于艺术作品而言,价值却不于此产生。

  三 “文化身份”问题是几乎无法被置入作品之中的

  似乎作为全球化的试验田,在我们这些“年轻的国际艺术家”身上,他们在学习基础知识时就非常开放地同时吸收“国际”的文化,不同的文化融合自然,分界极度模糊,不可分割。在我们身上,不同的文化之间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矛盾的,我们用自身生命去融会贯通。文化差异在一些上一代的国际艺术家身上呈现出物理上毫不相溶的激烈冲突的状态;在我们身上则不同,这些差异之间产生了化学反应,变异融合成一种不可分割的文化整体。

  事实上,无论主动与否,意识或无意识,在我们的当代艺术创作思路里,海外年轻艺术家是几乎无法将“文化身份”问题置入作品之中的。这才是根本的原因。

  当代艺术创作比现代主义时期要细腻很多,艺术家与评论家在思考艺术作品时都非常的成熟,因此模棱两可的文化问题都很难被设定在作品中。

  首先,假如在作品创作前就已经先入为主的设定了文化身份问题,然后再被从文化问题这个角度去解读,就如同先设定了1+1=2以后再去证明2=1+1。这个作品在文化身份问题上就缺乏讨论的价值。这是一种先入为主的做作,反而不能从这个角度承载作品的实验性。

  当我们(年轻国际艺术家)分析,思虑哲学课题,总是在试图追寻“元问题”;或者拷问自身,追寻自性;或寻找一个文化问题值得去体验去讨论的核心问题所在。如果不从归纳解读的角度出发,对于一件单独的作品而言,文化身份问题作为一个过于粗略的分类,对于一件作品的核心内涵是一个过于表面的问题,在不断深入探讨问题时总是不会进入到最深入的环节。因而经常成为应当在作品创作时被去除的多余元素。

  而在作品呈现时,文化身份元素是一个过于明显的语言,这种选择是一种明确的指向,会直接消解掉解读作品的其它可能角度。并且,明确的象征符号也会明显妨碍观者进入更细腻的深层解读,让观者难以体会作品的真正核心思想。因此明显的文化身份符号经常成为对作品语言的妨害,经常成为对解读作品的干扰。在解读作品细腻的当代,这些细微的选择都会被清晰解读,而创作语言缺乏细腻推敲是缺乏深入思考的体现。因此绝大部分年轻的国际艺术家都会尽可能规避文化身份符号的出现,明显的文化身份符号在创作中几乎都必须被刻意去除,或选择使用无文化身份符号的元素进行置换。

  因此,就算我的某个创作出发点拥有文化身份属性,而最终在作品思考深入与最终呈现时,文化身份元素最终不得不被刻意去除。

  四 真实才具有解读的意义

  至此我对“当代国际年轻艺术家的文化身份问题”这个观念进行了一些个人的设定,我粗浅地认为:“对问题本身的解读”才是重点,它比问题的结果更重要。(因为有结果的,就不是一个问题。)

  这时再回到“文化身份”问题。

  创作与解读是不同的,我认为大部分情况下,从“文化身份”角度出发的艺术创作,都是有问题的。而解读时则不然。

  我们可以尝试用任何角度去解读“一件”或“一群”艺术作品,不必遵循艺术家的思路,任何角度都是可能成立的有价值的探讨。甚至艺术家也可以用“文化身份”角度去分析自己刻意规避了“文化身份”问题的作品,可以用这个角度去理解,去交谈。我认为这与创作时的抽离不同,分析作品则正好相反,应当尝试着去粗鲁分类,去压迫艺术家的思维局限。

  只要这个呈现不是被艺术家粗鲁地非自然地刻意安置的。

  当我们用“文化身份”角度去解读一件刻意规避了或没有明显“文化身份”问题的作品时,这个问题便重新获得了探讨的意义。

  这是一种真诚。

(责任编辑:董晓帅)

注:本站上发表的所有内容,均为原作者的观点,不代表雅昌艺术网的立场,也不代表雅昌艺术网的价值判断。

全部

全部评论 (0)

我来发布第一条评论

热门新闻

发表评论
0 0

发表评论

发表评论 发表回复
1 / 20

已安装 艺术头条客户端

   点击右上角

选择在浏览器中打开

最快最全的艺术热点资讯

实时海量的艺术信息

  让你全方位了解艺术市场动态

未安装 艺术头条客户端

去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