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近日，自律与思辨——北影国际新媒体艺术三年展刚刚落下帷幕。三年展从04年开始举办第一届，到今年已经近10个年头，共举办了三届。从露天广场搭台，到在学院美术空间展出上百件涵盖亚非拉美六大洲多媒体作品，这个从学院发起的展览已经走出院墙，越来越具备国际化色彩。

　　一直担任策展人的北影美术系新媒体艺术主任刘旭光认为，如今自称多媒体艺术家的多了，多媒体艺术展也层出不穷，但是“多媒体”并不是个筐，炫技的时代已经过去，多媒体艺术的发展应该重新自律，回到研究艺术本体的思路上来。

　　而北京电影学院国际新媒体艺术三年展从体制上讲，既不是美术馆办展，也非画廊办展，学院办展寻求国际影响力、成为中外窗口的同时，更应担当起实验性和教学性兼顾的责任。

　　北影国际新媒体三年展策展人刘旭光

　　谈展览：两个自律——艺术自律与生态自律

　　雅昌艺术网：“自律与思辨——北影国际新媒体艺术三年展”已经是北影举办新媒体艺术三年展以来的第三届了，上一届的主题“轨迹与质变”也是两个哲学词汇结合在一起，那么这一届的策展主题有怎样的想法?和上一届是否有着一定延续性?

　　刘旭光：这个题目我确定的时候是在英国，跟英国的圣马丁大学的老师聊天，聊天的时候涉及到几个问题，一个是涉及到艺术话语权的问题，全球化了以后亚洲艺术是中心了还是边缘了，还是统统扁平化同步了;另一个问题涉及到生态环境，我们现在讲雾霾，我们知道过去伦敦是雾都，我们都在面临着环境恶化生态危机的问题。

　　我觉得其实这两者是有共通性的，无论是艺术还是自然，它都有自己(人自身)的规律，很多时候我们是不是要停下对艺术投资、GDP指标的盲目追逐，回到规律上，才更有利于生态的发展。这是我考虑的，那么如何寻找这种规律，思辨是一个方法。我这次展览涉及到六国亚洲、澳洲、拉丁美洲、北美、欧洲和非洲，六个大州的艺术家都邀请到了，因为各大区域的思想发生碰撞了才有可能产生一些新的启发。

　　谈三年展定位：不被样式化的三年展，既要容量又要含量

　　雅昌艺术网：是的，看展览时的最大感触就是国外作品不少，这么多国外的作品是怎么遴选出来的?能介绍一下展览的单元么?

　　刘旭光：我们此次有八个单元，新媒体实验电影单元、实验影像单元、影像装置单元、质象与虚实单元、新女性主义单元、探索性电影单元、芬兰短片电影节单元，我们还有一个大单元叫国际学院作品单元。为什么能有这么多国外作品，包括国内也有这么多优质作品，是因为策展人的共同努力。

　　像负责德国参展艺术家和作品推荐策展人卡塞尔大学(卡塞尔文献展)的教授丶策展人乌苏拉教授，美国钱志坚教授丶托马斯教授，澳大利亚路比策展人，非州和拉丁单元策展人刘茜懿等，国内有像冀少峰丶王春辰丶张献民丶张次禹，张小涛丶邓大非十何海丶何金芳丶沈朝芳丶灰叹丶吴秋龔丶王泊桥丶裴丽丶李镇等单元策展人。

　　这次拓展与跨界的单元方式也是我们本届三年展区别于其他展览的一个方面。我们不是美术馆型的展览，我们也不是画廊型的展览，我们也不是那种被一种样式化的三年展。我们这个三年展，一个让它的容量要大，跨界要大，方式要既简单又要有它的含量，所以我们的展览不管是美国最前沿的对艺术探索的芝加哥的美术大学还是卡塞尔艺术大学，他们对我们的展览，对我们的空间非常佩服，在那么小的空间里能展那么多作品，而且很有规律性，之间没有混乱，而且很能把每一件作品展示出来，这个就是我们的，我们不浪费空间，我们也不允许我们浪费空间。

　　墨西哥参展作品

　　墨滴作品，刘旭光

　　雅昌艺术网：能举一下有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作品，让你感受到了您所说的艺术的自律或者思辨么?

　　刘旭光：印象深刻的有很多了。有一个墨西哥艺术家叫塔尼亚，在一个大的像火山口似的流线的斜线，他本人在里边走，一个斜坡，从大的视角一个独立的镜头当中不断地在走。那种弱小又饱满的生命力使片子很有力量。还有一位墨西哥艺术家，他做的作品最开始看，是一个一个白点不断地往下落，落到最后会感觉到就像晚上高速公路车的车灯在走，由黑到白。

　　雅昌艺术网：这让我想到您做过一个作品叫墨滴，记录一滴墨的运动，从有到无，和从黑到白有相似的地方。

　　刘旭光：都有相通的地方。我原来做过一本论文，研究质觉，简单地说什么叫论质觉，就是中国一种当代的思维、思考当代艺术的一个办法。为什么用墨滴，墨滴实际上就是一种质象，原来我们用墨冲上水以后画，但是墨的本体物质性、物理性也有美，就是从另一个角度看还有一个新的问题能出现，所以这个是墨滴的本质，这个问题到底是中国的问题还是什么问题呢?我想这个问题能引发出更宽泛一些，超越一种局限性的认识。

　　视频，北欧艺术家参展作品

　　谈新媒体艺术：新媒体不是霓虹灯，简单的视觉性会偏离艺术本体的研究

　　雅昌艺术网：我们一直对新媒体有一个误区，以前一说到新媒体或者是多媒体的时候直接想到的就是影像，像您所说的，可能一个原始的或者是艺术家经常使用的媒介，只不过因为艺术家的思想发生了变化，那么利用原有的媒介创作出了新的样式或者是新的艺术，这样也是一种新媒体。

　　刘旭光：你说得非常对，非常好，铅笔是最传统的媒介，但是能画出来的也是新媒体，比如肯特里奇就是用铅笔素描的动画也切入到新媒体艺术领域。有一些人用计算机做一个平面的设计只是一个平面中设计或描绘，这就不是新媒体艺术的领域。

　　雅昌艺术网：刚刚谈到对于新媒体这个概念的一个重新的界定，这个是很有意思的。我不知道您有没有这样的感受，现在新媒体艺术展比过去是多起来了，但是展可能仅仅局限于技术层面，是不是在这个情况下，您重新又提出了自律、思辨，其实也是对新媒体自身的一个思考。

　　刘旭光：新媒体艺术里边大家更关注声光电炫的，眼花缭乱的，一挥手就跟着动的，我觉得那种东西都是属于技术初级的实验性的一些方式，新媒体艺术我想是这样，跟以往的艺术有一个共同点，肯定是要研究人的本体问题，只不过借助的材料不同。新媒体容易让人误解是商业性的东西，一看见霓红灯，觉得也是新媒体，有的时候看完了一些新媒体的展览，感觉里面会有两层，有特别前沿艺术的，也有很商业的，我想艺术研究本体是无疑的，如果要偏离主线就会让人感觉到轻浮、轻薄，游戏性、视觉性，简单的视觉性会偏离这个主线。

　　视频，芬兰艺术家参展作品

　　谈国际新媒体艺术：欧美成熟，技术跟不上理念，语言就会重复

　　雅昌艺术网：说到这儿请您来谈一谈亚非拉这么多国家，这么多艺术家的作品，您感受到艺术是否在全球化的语境下呈现出一种同一性还是会有各自的不同?

　　刘旭光：我想从思考问题包括制作的成熟度来说，欧美还是成熟。因为他们从理念上追求做影片，简单说，他做的作品是给他自己看的。由于技术的发展没有人的理念发展的快，技术形成的样式是有几个规定性的样式，所以在不同的影片里边全会遇到这种样式，所以语言就重复了，比如说一碰就碎这种感觉，视觉的膨胀等，如果大家都用这个办法，语言感觉反而变弱了。

　　雅昌艺术网：这个可能又回到艺术的自律性上来了，一个工具出来了，大家先想着怎么学会使用这个工具，先有了一个炫技阶段，再往后还是要回到到底要表达一个什么样的问题。

　　刘旭光：对，同样的办法，比如一个油彩都是12个颜色去调，但是每个人的感觉不一样，调的不一样。这些技术虽然弄的不是一种形式的爆炸，但是爆炸感还是让你感觉有重复性，所以这个在我们今后的艺术创作当中，又给我们无形当中提高了难度，我想这是对我们今天做新媒体艺术，尤其做影片的这个领域的艺术家带来了一个巨大的挑战。

　　谈新媒体教学：用展览带学术、学院，学院从质疑到参与

　　雅昌艺术网：什么时候有了做新媒体三年展的想法?

　　刘旭光：其实在学院成立之初，我们就有了以展览带学术、学院的想法。2004年我们在学校成立新媒体专业的同时，在日本做了一个新媒体艺术展，这个可能是在中国做新媒体艺术最早的展览之一。展览主题叫“视象群——新学院方式”，为什么要强调学院，因为学院刚刚成立，以前这个领域的艺术一直没有进入大学，学科的建设需要探索，我们也希望有更多的艺术家能够参与到我们的教学和学生的互动中来。当时我们邀请了很多艺术家比如宋冬、张羽、隋建国等参加，向艺术界证明学校用心办艺术做新媒体探索的努力和决心。

　　雅昌艺术网：是的。以学院身份来办展应该是贵展的一个基因和特色，那么展览从最初到现在，学院、学校的反映怎样?

　　刘旭光：整体是一个从有质疑到接受、更多介入参与的过程。你肯定很难想象，一开始很多教电影的老师、老前辈会看不懂或者不理解实验影像搞得是什么。我记得05年我们在学院里的露天广场做了第一个学院的多媒体三年展，展了只有三天，但是反响很激烈，几个晚上广场全堵着人，有批评的，有赞扬的，但是批评的可能比较多。再看到现在，我们展览里包含进了像郝杰、张次禹等导演的拍的实验性电影，芬兰电影、独立动画的展映环节，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说明越来越多的电影人士乐意介入到当代艺术中来，一个多媒体艺术展从影像方面也应当呈现叙事性的实验电影和非叙事性强的实验影像。

　　雅昌艺术网：之前您也谈到了展览有一个大的学院单元，给学生、青年艺术家提供一个展示平台，这次展览有没有本校的学生作品?能否推荐一个您印象深刻的?

　　刘旭光：我们确实为他们提供一个这样的平台，自己的学生首先可以在教学大熔炉里锻炼，也有一些外校的，浙美的、国美的，央美的，他们参加我们的活动。我看着一些青年艺术家从这个平台慢慢成长起来，是很欣慰的。还记得马秋莎第一次参加展览，还带着妈妈来，像裴丽、沈朝方也都是我们自己学院的学生。

　　我想培育青年艺术家是我们的一个责任，不一定给他们起到多大的作用，但是对他们还是有帮助。家长都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参加完我们的展览，获了奖，家里都特别高兴，是对艺术家的一个鼓励。

　　这次我们展出自己学生的作品少了，可能不到十个，因为我们是国际艺术展，不是大学生艺术展，而且越是自己办，选片、选作品就应该更慎重、严格。

　　推荐的话，我马上能想到的是张景涵的一个片子。相对来说，他是按影像的表述方式完成的比较完整的作品。影像一开始是一男一女出场，男的脱了一件衣服女的穿上，女的脱了一件男的再穿上，换一个屏，他们俩相互又遇到别人又换衣服，最后换来换去，又换到一起。我觉得这就是现在年轻人的一个生活状态，你会遇到很多人，尤其是情感，你可能会遇到方方面面的人，但是最终你可能还会回到一个地方。他是把生活当中的点给抽出来了，用影片的形式表达，演员也是自己的同学朋友。这是我印象比较深刻的。再就研究生刘瑛的作品，影片中一个女生，有荒野的河滩，在木桩和自己的身体之间用皮筋连上，然是不停的奔跑，在争脱中摔倒扒起再摔倒，在初冬的一个下午跑到黄昏，把身体不断摔倒在冰冷泥泞的河滩上。从身体抗争的过程，不断重复，身体的物质性与泥土的物质性中，传递出什么?精神和物质的关系，存在的问题。之后见到出演者孟山讲述了，当时演出的过程太坚苦了，非常感动。

　　张景涵参展作品《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