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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派与传统意义：以潘天寿为例（上）

　11月27日下午，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学术报告厅举办了艺专系列第十期讲座，这一期请来的主讲人是中央美术学院院长潘公凯院长。潘院长此次演讲的题目是《传统派与传统主义——以潘天寿为例》。潘院长的父亲潘天寿先生是中国现代著名的书画家、教育家，是中国现代美术史上举足轻重的人物。这次讲座便是围绕潘天寿先生展开，深入探讨中国美术现代主义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传统主义。

　　潘公凯院长带领的研究小组独创了一套关于中国20世纪美术现代性的完整体系。西方发达国家属于现代性的原发地，中国的现代性属于继发现代性，是20世纪从西方国家传递过来的现代性，而作为继发国家研究“现代性的传递过程”是关键。继发现代性在植入原发现代性的过程中，根据自身社会环境的不同，从而发生了变异。在中国，这种现代性的植入与变异体现在清末民初，中国社会依据西方的多种思想形成了不同流派。在传递过程中，知识分子的自觉是关键。所谓自觉，即后发知识分子在充分了解西方学术体系的基础上，依据自身文化传统与社会条件做出再选择。

　　20世纪现代性传递过来之后，中国美术界可大致划分为四大主义，而这些主义都是以自觉选择为标识的。一、融合主义，这一派主张中西融合，代表人物有徐悲鸿、林风眠等。二、西方主义，这一派认为应全盘照搬西方模式，代表人物有胡适等。三、传统主义，这一派坚持在传统的基础上开辟自己的道路。潘天寿便是这一主张的代表人物，此外还有陈师曾、黄宾虹。四、大众主义，受西方人文主义启发，与中国社会现状相结合，主张发动民众反帝反封建，取得社会主义的胜利。西方美术史中的主义不是社会变革上的区别，仅仅是风格、语言形式上的不同，而中国的主义建立在救国图强的基础上，更得主义之精髓。潘天寿所代表的“传统主义”和当时画坛中的“传统派”是有本质区别的。“传统派”坚守本土文化的立场，在继承传统价值观的基础上推进中国画，但选择不够自觉。“传统主义”则具备如下几个特点：1、对中国传统绘画有真正领悟。2、对中西绘画的异同有真正领悟。3、对传统自律性以及民族艺术的发展前景充满信心。4、对中国画发展策略具备自觉性。之所以冠之以“主义”，强调的正是其中的理性自觉成分，以及捍卫和发展民族传统的热忱。

　　在解释清楚传统主义的定义之后，潘公凯老师开始就潘天寿先生的艺术进行深入剖析。潘天寿先生在14岁之前接受的是私塾教育，14岁之后直至23岁一直就读于新式学堂——浙江第一师范。浙江第一师范是新文化运动在南方的激烈提倡阵营，开设了不少新学课程，如物理、化学、西方哲学等。潘天寿的学习成绩优异，对于西方文化的了解非常透彻。在他的青年时期，面对中西文化融合的大趋势，他首先看到了外来文化的传入对民族文化发展的积极作用，所以并没有把西方艺术视为中国画发展的威胁，采取的是一种中立的态度。之后中国社会上反传统的思想激荡，民族绘画一再被批判和冷落，于是潘天寿在中年改变主张，认为中西绘画要拉开距离，成为捍卫民族文化的中坚力量。

　　中国画的赏析可分为三个主要方面：笔墨、构图和境界。笔墨是中国画所特有的，在西画中讲究形的准确以及对结构、立体空间的把握，但是中画是完全写意的，因此笔墨的鉴赏是关键。中国的写意水墨画要求笔线画在白纸上笔笔清楚，湿笔画在生宣纸上会洇化，但是洇化痕迹也绝不含糊。在用墨方面要求新鲜清楚，不可污浊漫漶。不同的画家由于不同的画格修养，手下的笔墨会呈现出不同的性格倾向，但都会遵循用笔用墨的基本原则。潘天寿的笔墨以大笔粗线为主，为大写意。笔法果断、强悍、雄健、刚直、精炼又有控制，尤其在气势和气量上动人心魄。他用墨大气，不求局部的小变化。小对比，讲究整体的大关系，形成了自己独有的笔墨风格。

　　在构图方面，潘天寿也独创了一套体系：1、运用方形体块，取得稳重、饱满、坚实的画面效果。2、为防止方形体块造成的闷堵板实，在画面处理上变实为虚。3、在平面上表现倾侧、斜倚等动势产生生动的画面效果。4、利用重心偏倚的手法使画面更富于变化。5、画面中运用了气脉的起承转合。

　　至于绘画中的境界之高低，与人生感悟、个人才学和气节紧密相关。有些人执着于生活中的点滴得失，而有些人双肩担道义，背负起整个社会和人类的命运。此外在境界的表达上，文化层次的不同也决定了艺术作品中境界的优劣。丰富的艺术语言和内涵是需要时间凝固的，是一个缓慢的形式再创造的升华过程。

　　潘天寿先生一生致力于对传统的捍卫和探索，在中国画的形式和境界上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迥异于西方，也与古人拉开了距离。可惜晚年境遇凄惨，在肉体和精神上都受到了极大的折磨。画格如人格，他始终在画面中传递一种坚强、刚毅、正直的人格力量。“人褊急，我受之以宽宏。人险仄，我带之以坦荡”——此乃伟人之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