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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曦云:返归原点,重识当代——张诠的“一”划

2013-12-10 17:53:03 杜曦云

  对于中国传统文化,张诠曾倾注了大量心力,而且多年来一直对传统绘画和书法临习不缀。但他毕竟是一个生活在此时此地的当代人,在汲取传统文化直接养分的过程中,他也在逐步揣摩这些样式、见解等与其所处文化语境的依附与超越等复杂关系。1990年代频繁替换的文化潮汐令他无法坐视,这时,当代文化成为他思考的中心。所以,1990年代以来,他进行了大量的观念艺术实验,一方面拓展自己的视野和对各种艺术语言的驾驭能力,另一方面针对各种纷繁复杂的文化问题进行发问。

  拓展与回归往往是辩证地转化的,而且,人在拓展自己的视野和介入的领域时,可以更精确、全面地界定自我。随着对文化、社会和自我的认识的加深,张诠逐渐厌烦了浅层的文化实验和叶公好龙式的介入社会。此外,在面对市场和权力越来越强的诱惑时,中国当代艺术自身的种种潜伏症候也逐步全面暴露出来。面对这些繁乱的问题,张诠在近期选择了删繁就简的“回归”。

  这种回归,首先体现为回归到水墨这一领域。这种选择,与他对本体语言的认识有密切关系。放弃其它媒材、摒除“五色”的纷扰而单选水墨,可以让他在投身于黑白氤氲的简洁世界中时,过滤和回避外部世界的过剩声色。这可以为进行更为纯净的体验和冥想提供方便之门。而且,虽然对其它媒材多有涉猎,但水墨这一媒材是他最为长年浸入其间的,内化的程度之深,可以让他驾驭起来更为得心应手,并具有更多的深度掘进的可能。

  其次,他无视中国传统绘画积淀下来的众多丰富笔法,只用一种非常单一的短促横线来作为画面的唯一笔法。这种水平的“一”划可谓单纯到了极致,它是最为常见和习惯性的点划。虽然,这种单纯的“一”划具有乘一总万、举要治繁的功能,但视觉形象总是形态各异的,适宜于用各不相同的特有笔法来与其对应。所以,将“一”划作为画面的唯一笔法,很明显是违背常理的刻意选择。但也正因如此,从“元素”的角度讲,尤其放在当下混乱芜杂的文化语境中,这一刻意的选择,具有明显的观念性,既有返璞归真式文化指向和删繁就简式形而上意味,并且可以体现作者身处众神喧哗的当代社会,内心却渴望回归平静、单纯的希冀。在日复一日的、类似苦修式的反复画“一”的过程中,被各种外界诱惑激发与催生的种种浮躁心态也能趋于平静与单纯。这很明显是要回归到个体内心的净化。

  这种个体化、私密化的艺术追求,似乎与当代艺术一直以来主张的社会化、公共化背道而驰,但其实这二者之间的关系,历来就是相互补足和辩证转化的。对社会问题的审视与批判,与对人自身的审视与批判是同等重要的,在面对非强制性文化时,其实更为凸显的往往是个体的主动选择,这时,个体心性、意志和辨析力的锻造至关重要。但对后者的忽视或有意忽略,让当代艺术的纯粹性和深刻性、乃至真实性都大打折扣。张诠正是基于对这种似是而非、仅流于表面姿态的当代艺术的反拨与补足、修正,选择了回归个体内心的净化。

  选择由简入手其实是重返原点,返归个体心性也并非放弃观念的思索。张诠用“一”划作为唯一笔法,但他所绘制的形象却具有丰富的形象和迥异的类别,例如山水画经典作品、碑帖、日常签名、视幻图形、风景照片等。这些“图像”的选择和设置,本身就含有很强的观念性,比如《胡保珍》、《马以武》、《毕宗春》,其实是将都市卑微平民们的日常签名以巨大而正式的尺幅复制和放大。但他只能依靠层层累积那些单一的“一”划来“复制”这些丰富的“图像”。他自我预设的多重障碍,让难度和悖论产生,因而总是无法达到完满复制的目的。因为即使画面构型是原图像,但构成的元素却是用研磨的宿墨所画的层层叠叠覆盖的“一”划。但也正是在这种自我设定的悖论和难度之中,复杂与单调、传统与当代、机械与手工、公共性与私密性等形成了耐人寻味的张力关系,艺术语言的本体力量也在这种种具体的张力关系中发挥出来。这种种张力关系的设置,让具体指涉各不相同的各种图像与“一”划发生互涉与替换,产生迥异而丰富的新语义,但共通的结果是:以不变(“一”划的单一性)来应万变。经过“一”划的均质覆盖与替换,图像的原义被以个人的方式含蓄改写,这种个人的方式,又是张诠作为一个渴慕平静、单纯的当代个体的独特诉求与观念使然。

  经过频繁的转换图像后,张诠将视域锁定在平静的“水面”上。中国文化中对水历来有非常复杂的情感,水之柔润、含蓄与浩瀚、深远等,引发中国人的无限遐思。张诠选择平静水面,首先是远离当代文化的喧嚣返归原点,继而面对这单纯而蕴含无穷变化、沉静而流动不舍昼夜、柔软而凝聚巨大力量的奇妙物质进行沉静观照和凝神冥想。“一”划的水平方向和宿墨的清晰洇痕,既是张诠心迹的流露,又恰好和水的特性有所相似。于是,相对于之前所选的图像,平静水面与“一”划的本体特性更为契合,这种语言的独特力量和纵深方向的潜在表现力也可能更为充分的体现。有意或无意地认识到这一点后,张诠开始自觉地朝这一方向掘进。他的尺幅巨大的水面,经过长期的严谨劳作,数以百万计的极简“一”划堆垒成极繁的荡漾波纹,同时,“一”划的心迹流露和形而上意味,因层层叠叠、浩浩荡荡而汇成绵长、强大的视觉感染力。

  返归原点不是与当下隔绝,而是为了更好地面对此时、此地。长期画水的过程,也是避开看似繁盛的当下各种浮躁话语的纷扰,冷静思考更为本原的问题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历史意识逐渐积累和丰厚起来,这有助于更为清晰和深刻地看待当下。张诠在独面浩瀚之水的同时,逐渐开始历史性地观照当下,于是,“一”划又堆垒出苍茫、朦胧、黯淡的黄鹤楼、行吟阁、长江大桥、八一游泳池等。这些留存至今的标志性建筑,在他的画面中所凸显的,不是空间结构而是时间意识。在此,“一”划如同无时不在、无所不在的历史尘粒般弥漫和堆积,笼罩于其中的建筑越来越模糊、灰暗与寂静。张诠的个人生命意识也在这日复一日辛劳累积的繁密 “一”划中流露出来——承认生命的有限性,承认那些绝对的不可知与不可及,但平静地泰然处之,并不感伤与悲恸,坚定而柔韧地度过每一天,生命的纯粹与深沉于不露声色中体现。

  张诠的水墨实践,从样式上与中国传统绘画差异很大,但他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其实与中国传统文化有自觉与不自觉的联系,虽然欲说还休,但又欲罢不能。这是因为中国传统文化作为母体文化,其实有它超越于当时文化语境的普适性。当然,正如“复古”的本意往往是正本清源,张诠对传统文化的汲取与转换,其根本目的是为了对中国当代艺术的片面与浮躁进行补足与修正,以期更好的重新上路。这时,对传统中具有超越性的部分的汲取和转化,以及和当代艺术的融合,是继续推进当代艺术的路径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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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董晓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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