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XX年的一天，弗兰肯斯坦在宿舍楼顶——那个他称之为工作室的地方，用从坟墓与停尸房里收集来的骨头和肉块，活生生地拼出了一个怪物。

　　这是英国作家玛丽•雪莱的科幻小说《弗兰肯斯坦》里的情节。200年后，我们这篇文章的主人公——摄影师Daniel Gordon先生，将自己变成了摄影界的弗兰肯斯坦。

　　Gordon也会拼一些人体部分，脸或者手指或者其他什么部位。不过请放心，他并没有用人体组织来进行这场疯狂实验，他只是在网上搜寻那些可用材料，然后下载图片，打印出来，用剪刀胶水把这些平面的东西拼出一个立体形象，最后，用大画幅相机，拍下它们。

　　这些最后被拍下的照片荒诞怪异。就拿下面这张照片的女人(姑且认为这是个女人吧)来说，她正搔首弄姿，略带诧异地望着镜头。Gordon从不同身体上取下五官碎片，制作了这个形象，一浅一深的上下瓣嘴唇，一蓝一灰的两只眼睛，以及一条歪曲的细鼻。我们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这位艺术怪人的粘合痕迹。这让女人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个木乃伊。

　　可一旦转化成了照片，这个木乃伊形象所带来的恐怖气氛却被一种幽默的灵光所取代。她毕竟不是那个声音难听，身手敏捷，自称善类又作恶多端的魔鬼，她的样子让我想到了毕加索画的《哭泣的女人》，同样五官支离破碎，同样的多彩，Gordon的照片看起来就像一幅超现实油画，但不同景深的背景和明显的光影效果又实实在在揭示了它的摄影属性。

　　在制作这些形象的时候，Gordon可谓下足了功夫，他用了许多材料让平面的图片立体化，整个制作过程就像是一次雕刻。就以下图来说，Gordon搭建了一个架子，然后把打印的图片贴在上面，接着运用光线，给这个复杂的3D雕塑投出了一个略显正常的阴影。

　　除去人物，Gordon还会拼贴其他东西，比如食物、静物和植物。在他的 Still Lifes, Portraits & Parts 系列里的这张则让我想到了塞尚的静物，看来在潜移默化中，Gordon对经典的图示还是有着嗜好。

　　Daniel Gordon 1980年出生于波士顿，2004年获得了Bard学院艺术学士学位，2006年拿到耶鲁大学艺术硕士学位，2009年参加了MoMA新摄影展。在他最早的作品Flying Picture中，Gordon定格了自己飞翔在空中的瞬间，这与他现在的作品看起来相去甚远，看来他已经完全舍弃了“直接摄影”模式，在一段访谈里，他谈到了这个转变：

　　“我认为，摄影艺术就是把普通的瞬间非凡化。如果你看我从前和现在的作品，你会发现我一个持续性的研究，它就像一个魔法，把复杂的条件结合在一起，让它们通过镜头产生更多可能。这可不是我提出的，Friedlander、Arbus和Winogrand都这样认为。我感兴趣的东西和他们一样：把空间和时间以一种不同的方式转化到照片中去。”

　　而如何拼贴构成这些具体形象，Gorden则非常注重直觉。

　　“我很看重直觉，那是一个开端，会带你去些有趣的地方，我想走到那里，看看有什么，发展过程要比计划执行更有意思。我并不是说艺术家不应该看重理论，但我想，你为什么要去做那些知道结果的事呢?这对我来说很无聊，所以我沿着直觉上坡，有时我会走到一个死胡同，然后我就沿着另一条路走，就这样一条条走下去。”

　　笔者点评：

　　Daniel Gordon几天前摘得了阿姆斯特丹Foam摄影博物馆的Paul-Huf奖。他舍弃了“直接摄影”的手段，选择挪用现成品创作。图片从他人手中传至网络，被艺术家下载，打印成实际照片，再通过艺术家剪贴，形成立体装置，最后被拍成平面照片。这一系列的转换非常复杂，又迅疾地结合在一个平面里，令人产生空间的错觉。

　　从Gordon最后拼出的形象里，我们不难找到毕加索、马蒂斯、塞尚等人现代绘画的影子，但这种外观上“看起来像”的样子并不能抹杀艺术家在媒介探索上的努力。当代便利的获取图片途径，加上现实虚拟的双重空间交叠，Gordon的创作无疑突破了传统的摄影语言，往着一个更加综合的方向发展。

　　然而，Gordon声称自己还是用了“直接摄影”的手段：

　　“我就是把我眼前的东西拍了下来，没有改变里面的任何元素，对我来说，我的魔法就是那个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