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省博物馆馆长陈建明及收藏家谭国斌等人与佳士得高管团队现场观看“皿方罍”

　　导言：原计划于当地时间3月20日上午在佳士得纽约洛克菲勒中心进行拍卖的“方罍之王”皿方罍，于3月19日从佳士得官方网站的拍卖目录里删除。随即，谭国斌在微信朋友圈中写道：“分离近一世纪的皿方罍终于就要身首合一，完㽮归湘，方㽮之王即将重归故里。”这个从纽约传来的捷报，让国内的收藏界热闹起来。这场纽约亚洲周的焦点之拍亦因洽购成功而提前终结。皿方罍的回归之路，从前期的沟通，到后期的洽购成功，历时将近5个月，湖南的企业家们把一件 “原以为不可能的事变为可能”。

　　长沙吹响集结号

　　“没有谭国斌，皿方罍回不了湖南!”一位湖南本土的收藏家感慨到。谭国斌作为发起者，穿针引线及洽谈中的关键人物，在“皿方罍回流”之一事件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2013年，谭国斌当代艺术博物馆馆长谭国斌在香港与皿方罍不期而遇，“去年11月份，在香港佳士得秋拍的时候，他们把皿方罍带去进行预展。”首次见到皿方罍真身的谭国斌非常激动，“这件青铜器毕竟是湖南出土的，我就有很大的冲动想让它回到湖南”。除了谭国斌，当时湖南的一家企业代表也去到香港，在看过皿方罍后，他对谭国斌说：“最好还是博物馆买，回到湖南省博物馆是最佳的选择”。

　　同时，对于如何让皿方罍回到湖南，谭国斌也开始了思考。“当时皿方罍的预估价还没有出来”，曾以924万美元的高价刷新当时亚洲艺术品在国际市场上的拍卖纪录，迄今仍保持中国高古青铜器国际拍卖市场最高成交纪录，这些信息在谭国斌的脑海里浮现。驰骋拍场多年，谭国斌知道拍卖市场的游戏规则，认为以私洽的方式回购皿方罍无疑是最佳的方式。于是，他找到佳士得亚洲区执行董事魏蔚询问，是否可以通过洽购的方式把皿方罍买下来?“很难，几乎没有可能”的回答让谭国斌颇为着急。

　　抱着“完罍归湘”的想法，谭国斌兴冲冲地回到长沙，与湖南省博物馆的馆长陈建明汇报了这件事情，并希望他出面向政府申请资金来购买这件器物，“因为湖南省博物馆没有足够的资金，不可能去正式谈洽购的事情，所以第一步是凑集资金”。但陈馆长的回复让谭国斌颇为失落——国家不支持用国家资金购买海外流散文物，“于是这条线断了”。

　　面对资金的一筹莫展，有着丰富人脉的谭国斌尝试动员身边的企业家朋友一起做这件事情，“让企业把皿方罍购买回湖南再说。”因为是公益事业，企业家们积极响应。湖南省政府也给予了极大的支持，召开了几次协商会议，包括政府、企业、博物馆与文物局，从上至下，都投入到争取皿方罍回到湖南的“运动”中。“开完协调会之后，政府支持企业来购买皿方罍，所以企业决定购买这件器物。在会议上，我们也认为能够洽购成功是最好的。”谭国斌说道。

　　另一方面，在筹备资金的同时，谭国斌作为中间人，一直保持与佳士得的沟通。在纽约亚洲艺术周即将拉开帷幕之时，从佳士得传来了好消息，卖家同意洽购。“当时皿方罍的估价是1800-2000万美元，我们在经过商量后，认为2000万美元是合理的价格。”于是在3月15日,湖南省博物馆致函佳士得亚洲区总裁魏蔚女士，表明洽购意向，并有了公函中的“筹措到两千万美元”。至此，被谭国斌认为在“完罍归湘”中最困难的部分已经解决，“因为要湖南企业来落实这种资金非常困难，而且是这么大一笔钱”。随着公函的发送，“皿方罍回流”进入到实质性的阶段。

纽约佳士得预展现场模拟分离近一世纪的“皿方罍”身首合一

　　三个方案，为皿方罍回流保驾护航

　　皿方罍作为高古青铜器中的精品，2001年拍卖之后，在13年后再次释出，自然吸引来自全球的关注。为了能让国内的藏家们和艺术机构看到湖南购买皿方罍的决心，谭国斌在筹备阶段，就相继与一些国内的藏家沟通，希望大家不要竞争，把机会留给湖南。

　　同时，而华人藏家和业内人士亦发出声音认为，皿方罍回归湖南是最好的。2月21日，台湾收藏家曹兴诚发出倡议，“我建议由湖南博物馆以预估底价的一千万美金去拍回來，其他华人藏家一律不出手，不让人来炒作价格”。而当他知道湖南省博物馆正式致函佳士得表示欲参与竞拍后，再次吁请“海内外收藏家和企业家放弃竞买，促成国宝合壁之好事”。

　　面对如此良好的华人世界的大环境，湖南需要做的是应对海外藏家的策略，为此，总结2001年上海博物馆竞拍失败的经验，他们做了三个方案。第一是洽购，“在我们的心理价位内洽购成功是最好的”。对于这个方式，“中国文物黑皮书”系列的作者吴树认为，靠在拍卖场上举牌竞拍促成文物回流并不明智，这样做反而容易抬高价格，使我们付出更大的代价。对于被掠夺文物，应该坚定追索，而对像皿方罍这样已经流转的文物，洽购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第二个方案是如果洽购不成功就在拍卖会上举牌。“但是湖南的经济毕竟不像上海、广东、香港那么发达，企业可以承受的心理价位也不可能很高，因为当时仍有许多人想购买这件青铜器，如果花五六千万或者七八千万美金去买是不可能的，湖南暂时没有这个能力。”谭国斌分析道，“我也知道，如果以湖南企业家心理承受的价钱去竞价，还是有风险的，因为佳士得是面对的是全球的藏家，不光是面对国内的，海外买家出超过我们预期价格是很有可能的。”基于这样的顾虑，谭国斌与国内的一些大藏家商讨，第三个方案即在这个过程中诞生——上海收藏家刘益谦表示，如果湖南企业家在拍卖场上举不动了，他来举，并委托谭国斌代举牌。“刘益谦来举的时候，价钱肯定比湖南企业给出的价格高，最起码可以让皿方罍回到中国。因为万一被国外美术馆买走了，就永远回不来了。”

　　“三个方案，有三个不同的心理价位”，这样的方式，为皿方罍的回归搭建起全面的保护战线。

佳士得协商小组

　　越洋开启洽谈之旅

　　3月16日，谭国斌及湖南省博物馆馆长陈建明、湖南省博物馆前馆长熊传薪等八人，携带3D打印的皿方罍盖子前往纽约，开启“皿方罍的洽谈之旅”。到达纽约后，谭国斌、陈建明和一位企业家组成了三人代表团与对方“谈判”，而佳士得亦成立了七人小组负责协调此次交涉。在此次洽购中，谭国斌发挥着关键性的作用，“因为洽购方面，我跟佳士得沟通过，而博物馆的人跟佳士得的人不熟;此外，很多人没有洽购经验，也没有拍卖经验，我跟佳士得交往多年，有拍卖也有洽购的经验，而且这个事情从最开始就是我想让皿方罍回到湖南而起。”

　　3月17日开始，尚处于倒时差中的“湖南军团”正式进入洽谈阶段。一开始，双方的交涉就很艰难，“他们开的价钱与我们出的价钱悬殊很远。因为我们加的钱不多，一直在谈，一直跟他们讲道理，动之以情。我们的沟通都是通过佳士得方面进行，我们说一个价钱，佳士得跟卖方回复，打电话沟通，我们等消息，又谈，来来回回。”无奈，“谈判”进展一直缓慢，在3月17日下午到18日上午，一直处于僵局中。此时，谭国斌在交涉中谈了一些很关键的方面：“第一，所有中国人都希望皿方罍回到国内，我们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来的;第二，目前上拍的皿方罍毕竟是件残器，因为盖子在湖南省博物馆，器身在外面流失了九十多年，也希望佳士得成人之美;第三，佳士得在洽谈的过程中做了不少的工作，跟卖方做了很多沟通，也非常希望这个事情成功;第四，在国外也有博物馆有优先购买的权力。因为是公益事业，希望得到卖方的支持。”正是针对卖方心态提出的这些“筹码”，促成了此次洽谈。

　　在双方都希望皿方罍可以回到湖南的前提下，持续了为期三天的交涉，“价钱这一点非常关键，一直在沟通同不同意，因为毕竟没有签字还有很大的变数，距离上拍时间越来越拉近，一直睡不了觉”，谭国斌回忆道，“当时我很兴奋，我仅睡了十个小时”。

　　峰回路转，在3月19日下午，双方终于达成共识，这表示分离将近一个世纪的皿方罍终于合一!洽谈成功后，谭国斌兴奋得一夜没睡，“觉得一件不可能的事变成了可能，并在我们预料中的价钱洽购成功了，觉得是非常不容易，所以还是有点儿自豪感!”

　　此次的纽约之行，除了洽谈，另一个重要的事情是，模拟皿方罍盖身合一。3月18日，湖南代表团一行在佳士得人员的陪同下，把带来的3D皿方罍盖盖到器身上，这是第一次用3D模型，让皿方罍的器身与器盖合在一起。“当时国内有一种质疑声，说盖和身不一定是同一间器物。”但盖上之后，大家都惊叹不已。“虽然没有盖之前，皿方罍看起来也非常精美，但是把盖盖上之后更加了不起，非常华丽和壮观。当把这个盖拿走后，感觉真的少了一件东西一样。湖南省博物馆的老馆长熊传薪认为，皿方罍与四羊方尊一样令人感叹!”最终，让这场严肃的洽谈，以颇为娱乐化的方式结束，“先交定金，余额在两个月内付清。因为是很大的一笔钱出境，所以刷卡交的定金。我当时一张卡刷了200万美元，另一张刷了100万美元，刷200万美元那张卡每次最多只能刷2000美金，一共刷了一千次，另一张卡每次最多只能刷5000美金，一共刷了一千多次。佳士得专门派了两个人负责刷这个卡，刷了两天。”谭国斌笑着说道。

　　如无意外，皿方罍将于5月底或6月初回到湖南，届时，在湖南省博物馆将有一个隆重的移交仪式。毫无疑问，湖南省博物馆将再添一件镇馆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