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且行且拍的摄影岁月
2014-04-18 10:40:34 未知
口述者:赵德存(61岁) 整理记录:石速
时光真的如白驹过隙,感觉昨天还在一起打髀石的小伙伴,今天都成了花甲老人。感叹岁月倥偬的同时,我也有兴奋的时刻,那就是背上相机到野外且行且拍。从15岁接触照相机开始,40多年来,我拍摄的照片无数,但无法拍摄自己年轻时旅袋肩扛的一幕幕。照片可以褪色,影像可以删除,而昔日的摄影经历,在我脑海中依然清晰。
偶得“东方”小匣子
我出生在乌鲁木齐的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受家庭氛围的熏陶,我小时候喜爱文学、绘画、音乐,而真正影响我一生的,是一部价值5元的小照相机。
那是1968年,15岁的我正上初中,一天,家里来了一位内地客人,他掏出一个小匣子摆弄,我好奇地凑上去看,原来是照相机。当时,乌鲁木齐已有好几家照相馆,父母带我去照过相。我们班有个同学,家里就有照相机,是“上海”牌的,大家都很羡慕他,我还去他家里仔细看过。无论在孩子还是大人眼里,照相机是神奇的,有个谜语对它进行了形象的描述:小小匣子真奇怪,玻璃眼睛长在外,谁要被它盯上了,眼睛一眨画下来。
“想要吗?送给你。”来自远方的这位叔叔,把相机塞给我。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连忙推辞,显然这样的礼物太贵重。叔叔笑了,说这部“东方”牌相机才值5元,是他从北京旧货市场淘来的处理品。
从此,“东方”小匣子成了我的命根子,和我经常一起打髀石的小伙伴,无论怎么喊我,我却着了迷似地天天研究相机怎么玩。放学后我不回家,而是直接跑到红山上去拍落日,然后回家写作业。母亲把晚饭做好找不到我时,我一定是钻在蒙着被子的床底下冲洗照片。冲洗照片的药剂,是我从照相馆买来后自己配的。
那个年代,有条件玩相机的人太少了。我父亲每月150多元工资,算是高工资了,我又是独子,家里的经济条件可以满足我的摄影爱好。起初,没有老师,我就自己摸索,经常脖子上挂着相机,很热心地给周围的人拍照,乌鲁木齐的风景也没有少拍。可是,拍照和洗照片都是技术活,洗出来的照片没有影子就是浪费。摄影生涯中,我浪费的胶卷估计有几公里长。
“东方”小匣子显然不能满足我的专业需求了,1970年,父亲咬了咬牙,花203元给我买了一部“海鸥”4A120相机,那时用的相机都是国产的,只有通过特殊渠道才能买到进口相机。这个崭新的小匣子性能不错,记得第一次用它照相洗完照片后,看到照片上清晰的显影时,我兴奋得一晚上睡不着觉。
三个老师"三部曲"
虽然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但在摄影专业的道路上,如果没有老师指点是很难走向成功的。我年轻时,先后有3位老师陪我走过摄影生涯的3个阶段。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不可能拍出大众普遍认可的作品,不可能捧得这样那样的奖项,不可能旅袋肩扛地走遍天山南北。
学生时代,从陕西美术学院毕业的吴金贤,是我在摄影道路上的启蒙老师。他在新疆一所大学教书,和我父亲熟悉,我得知他喜爱摄影后,就常常找他请教。在他的耐心讲解下,我知道拍好一张照片,不纯粹来自兴趣爱好,也不是因为心血来潮,而是来自摄影者感性的认识和理性的目光。从吴金贤老师那里,我找到了“上船的跳板”。
红山是乌鲁木齐的标志,我认为把红山拍好了,就把家乡拍好了。我从1968年开始拍红山,1971年因下乡插队停了将近一年,其余时间,我一有空就去拍红山。《红山夕照》是我的处女作。1980年,乌鲁木齐市摄影家协会举办首届培训班,我有幸作为学员参加培训,之后又上了摄影进修班、创作班,其间,结识了时任乌鲁木齐市摄影家协会主席的张昆元,他教给了我很多专业知识,并推荐我参加1983年新疆军区军事演习的拍摄工作。
如果说,张昆元老师让我在摄影的学海中“升起了风帆”,那么,顾川生老师就为我“安上了罗盘”。顾川生是新疆第一位进人中国美术馆举办个人摄影展的摄影家,当我的作品屡屡获奖,并在业界有了点名气后,我觉得不能这样凭仅有的经验拍摄下去,学海无涯,我要始终怀着一颗谦卑的心,向前辈“取经”。
枯燥生活藏画卷
1971年,我作为知青到位于乌鲁木齐县安宁渠镇的农机农场插队,我没有带心爱的相机,因为管理部门不允许带,再说农场的劳动强度很大,我们的任务就是每天挖排碱渠,3米宽、1.5米深的排碱渠挖起来很累,我没有心思回味自己的兴趣爱好。有时,我独自望着天山的白云、前方的芦苇、树上的鸟儿发呆,就这样数着日子,我度过了10个月零1天的枯燥而沉寂的生活。
若干年后,当我扛起相机游走于山川戈壁,仿佛有一种灵感在支配着我,哪个角度最容易触动人心,哪个画面最容易抵达人的灵魂深处,甚至,在喧闹的城市和人群中,我很快能捕捉到原生态的东西。我知道,这些灵感和经验,不是天赋,而是源于我曾经枯燥的原生态的生活。
工厂里的生活更枯燥,从农机农场插队回来后,我被分到新疆第一农业机械厂宣传科工作,拍摄的题材是车间里的流水线作业。车间里所有的工种,只有电焊焊接时喷出的火花具有视觉冲击力,但不能天天拍电焊吧,我为此放下相机半年,从读书中寻找答案。最枯燥的生活背后,一定藏着最精彩的画卷,当我再次举起相机时,钳工在柱子前专注画线、车工女师徒在大摇把前低语等画面,都成了经典镜头。
因为爱好摄影,有几次,我从死亡的边缘走过,我第一次爬到40多米高的烟囱上拍摄红山时,因缺乏经验,差点从摆动的烟囱顶部掉下来;1986年我独自到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进行拍摄时,因为缺水,我渴得看到嘴里吐出的是蓝烟,精疲力尽时终于看到了一小坑水,我不顾里面有马粪、羊粪和线虫,趴下来像牲畜一样痛饮;1987年,我在天池脚下的水闸处拍日落,想方设法攀上了高达数百米的峭壁,拍完照片后才发现上山容易下山难,夜幕已经降临,温度急剧下降,我只有冒死下山,我扔掉摄影包,抓着草根一点点下到半山腰,到达安全地带后,我腿软得坐了半个小时。
历史无论多么难忘,只会一天天远去。如今,虽华发丛生,但我对摄影的深爱没有削减半分,几年前,我到木垒哈萨克自治县拍摄胡杨时,即兴作了一首《江城子·追和苏轼〈密州出猎〉》,以表达我此生对摄影事业的追求:老夫神情冠夕阳,志坚强,性豪刚。旅袋肩扛,擎机摄胡杨。步入深山盘峻岭,闻豹吼,看苍茫。赋诗边塞血开张,月广长,更思乡。瀚漠炊烟,红柳祝吉祥。雨过霞飞如烈火,观落日,正辉煌。
(责任编辑:佟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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