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格林菲尔德:一位艺术家要不断的强迫自己拓展新的领域
2014-04-28 15:57:09 未知
劳伦·格林菲尔德(Lauren Greenfield,以下简称劳),美国摄影师,1966年出生于洛杉矶,是世界上最为知名的摄影师和电影制作人。被誉为青年文化、性别及消费的记录者,她的专著《GIRL CULTURE》(以下简称GIRL)、《FAST FORWARD》、《THIN》及其他摄影作品广泛发表并展出及收藏于世界级博物馆中。
格林菲尔德1987年从哈佛大学毕业,之后在《国家地理》杂志实习。从那时起,她的照片就经常出现在《纽约时报》、《时代周刊》、《智族》、《美国摄影》杂志中,并获得国际摄影中心无限奖——哈苏·格兰特奖,国家新闻摄影家社区意识奖以及莫斯科双年展人民选择奖。她还在世界各地的博物馆和大学开展讲座,讲述她的照片、电影以及青年文化和人体图像,她还是哈佛大学艺术办公室顾问委员会成员,并被 《美国摄影》杂志评为仍在工作的25位最有影响力的摄影师之一,2010年在盖帝博物馆的“内部观察者:60年代以来的纪实摄影”展览中展出作品,2013年受邀加入美国电影艺术与院。
格林菲尔德最近的长篇记录电影《凡尔赛宫的女王》(以下简称凡)作为2012 年美国圣丹斯电影节的开场电影,赢得了美国记录片最佳导演奖。《凡尔赛宫的女王》在圣丹斯电影开幕节当夜被Magnolia 影视公司购得,此后赢得了广泛好评并获得票房成功,荣获布里斯班国际电影节BIFFDOC 大奖,美国导演协会、国际纪录片会最佳纪录片提名,评论家选择奖及伦敦评论家选择奖。该电影成为很多媒体列出的年度电影名单的10 强作品,包括《纽约时代》、《Sl at e》、《卫报》、《独立报》、《每日电讯报》、《艺术论坛》及《纽约新闻报》等。
在《凡尔赛宫的女王》之前,格林菲尔德导演过三部获奖记录电影—《THIN》,《Kids+Money》和《Beauty Culture》。从2002 年起,《THIN》和《Girl Culture》在30 多个地方的博物馆进行过展览,25 多万观众参观过展览。
中国摄影报:如何进入摄影这个行当的?
劳:我从小的时候就开始喜欢和学习摄影,在哈佛大学读书时,学习社会学、经济学、政治学、人类学等,但同时在学习这些课程的时候,我也在不断的拍摄,我认为可以通过拍摄来讲述故事,这方面,摄影比学科理论更强。正因为如此,后来我在哈佛大学学习摄影、电影拍摄等等。之后我到《国家地理》实习,给了我更多的感悟和意识上的转变。此前我认为摄影师只是讲述其他人的故事,但是在担任实习生的这个阶段,让我意识到摄影师本身也可以是一个故事,作为记者的身份出现在故事当中,在这个过程中,我对讲述文化领域的故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Mijanou和她的朋友们要去参加比佛利山高中在罗杰斯州立海滩举办的海滩日活动。1993年摄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圣莫尼卡。
本网:在您的简介中,我看到您的作品中对身份、性别、地位、消费、金钱这方面的问题关注比较多,尤其是您关于女孩的作品,如《GIRL》,是因为您本人是女摄影师,所以您对女性在当今社会存在的问题比较关注?
劳:是的。我从我自己作为一个女孩成长的过程中,得到了一些灵感。我第一个项目是关注在洛杉矶的孩子们。其中包括男孩和女孩。我本人就是在洛杉矶长大的。我也希望通过这个项目,能让我回到我生长的地方,来重新检视在这个地方人们的文化生活,近距离的观察人们比较关心的问题。在工作过程中,我发现我与女孩子有一种特别的联系。我特别关注女孩内在发育成长过程,和她们与外部物质世界的关系和互动,还有当时的流行文化。我关注的一个重点就是女孩们的自尊心,你知道,现在女孩子们在成长过程中大多有自尊心危机的问题。现在的摄影师他们关注的是一些更大的问题,比如大规模的战争等等。但是我认为我身边就存在着女孩子在青春期,自尊心受到负面影响这样一个问题。女性把身体作为表达自身身份认同的一种方式。所以我更关注这方面。
本网:在中国也有很多年青的女摄影师拍摄关于女性话题的作品,比如以刺激身体的方式来表达社会生活中的不安全感。但是您的作品我感觉还是相对客观的去记录女孩从小到大,在社会、潮流当中,受到金钱、身份等影响的变化过程和内心感受的。
劳:的确我们现在的这一代,女性的安全感的确比之前要少了很多。因为过去宗教、家庭以及稳定的社区、社会给人带来的安全感更多一些,但现在的女性她们面临着更强的压力以及受到流行文化的影响,因此她们对这些趋势的敏感让她们变得非常脆弱,因此很多人把自己的身体作为可以消费的物品。那么我在拍摄有关女孩这个项目的时候,更多的是从女性最基本的每天的日常生活开始关注起,包括女性的时尚用品、个人卫生用品等,由此联想到女孩花在这上面的时间、精力要远比男孩子多。进一步又引到更为深入的问题,由于女孩对于自己形象的关注,出现了厌食或者是饮食不良的状况,甚至还有自我伤害,还有乱交等等行为,每天日常生活中的小事可能对女孩子产生潜在的影响,我希望自己的作品成为一面镜子,让它可以反映出,在特定时间点的文化,让各个年龄段的女性都可以感同身受,都可以从我的作品当中看到自己的影子。您刚才说我的作品貌似更具客观性,但我要说,它的客观性并不及新闻报道中的图片,因为我在拍摄的时候也溶入了自己的观点、观察以及对于我所拍摄的对象、事件的情感判断。因此我认为让观众直接从被拍摄对象身上自己寻求结论是最重要的,因为这样它的说服力更强。
本网:这也是您给一些与您有同样关注点的女性摄影师的建议吗?
劳:不。这并不能说我给任何摄影师的建议。但是我可与大家分享的是,在我还是一位青年摄影师时受到的最有价值的建议,就是说跟随着你的内心,讲述与生俱来,天生就要讲述的一个故事,往往是更好的,当然每个人天生要讲述的故事是因人而异的,通常我给出的建议是要讲述自己关心的、有热情、激情的这些题材。那并不是与女性相关的题材。我给中国青年女性摄影师的建议就是讲述与她们自身关系最密切的事情。通过摄影,给摄影师更大的发声权,对于一个女性来说,这更是如此,声音的多样性对于文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此前在社会上人们对于女性的声音倾听的比较少,但是我认为现在可以把摄影作为一个自然而然的渠道,帮助更多的女性发出她们的声音。
《凡尔赛女王》海报
北青:您的作品扩展了纪实摄影的平台,因为您拍摄《THIN》的那组作品,除了有电影、出书还有做展览,还有网站,您是如何同时进行又拍照片又拍电影的,最终的呈现会有怎样的侧重不同的表达?
劳:技术的变革,首先是成本更为低廉,可以帮助人们更为容易的实现不同媒体之间的跨界,因此人们就有更多的机会,来进行实验,也有更多可以表达的。与我合作的媒体、杂志也是非常大的,我之所以对《THIN》(注:为了真实表现厌食症患者的生活与治疗情况,劳伦和她的摄制组进驻佛罗里达州的伦弗鲁厌食症治疗中心,在里面待了6个月。摄制组跟踪了4位患者:切丽、爱丽莎、布里塔妮和波利。从每天清晨称体重,到一日4次强制进食;从了解心理治疗,到采访治疗中心的工作人员和患者家属……在片中,每一位患者与病魔斗争的过程都很痛苦,甚至萌生了放弃的念头,有人中途停止治疗,有人私下使用泻药,或将该吃的食物藏起来。目前,3人仍在治疗,一人已治愈。)这个项目,借助电影、书籍、在线以及展览各种形式,是因为,只有多种传播形式才可以帮助人们在当今纷繁复杂,存在着各种噪音和干扰条件背景下,更好地倾听捕捉我所要传达的信息。重要的不是媒体、媒介,而是内容,重要的是讲述一个故事,当然我们讲述的故事可以通过不同的形式方法来展示,刚才给大家展示的就是《凡尔赛女王》(注:《凡尔赛宫的女王》讲述的是一个非常有趣但又带有警示性的故事。亿万富翁席格夫妇杰基和戴维受到凡尔赛的启发,设计自己的产业——花费100百万盖了一座96000平方英尺比白宫还要雄伟的路易十四风格的豪宅。在这里他们过着奢华的生活,因此被人称为“国王与王后”。然而金融危机的到来在让他们的帝国顷刻坍塌的同时,为了生活他们不得不出售自己精心打造的豪宅。)这部纪录片,我当时与受访家庭接洽的时候,我脑海中想象的是要进行照片的拍摄,但后来我意识到这其实可以做成一部纪录片的,总本来讲,我认为我在自己的书中通常都是采取一种更为描述性的手法,但是我认为电影这种载体可以拓展这种书中的描述,可以利用一些艺术的手段,来增强其影响。
北青:您的作品《THIN》、《凡尔赛女王》、《GIRL CULTURE》都是针对不同人群,您是如何找到这些拍摄题材并且决定要去拍这些内容的?这些不同的题材中的被摄体,您都与之进行了长时间的沟通,您跟他们相处的感受如何?
劳:我的很多项目都是由于个人自身的一些原因,比如说,《GIRL CULTURE》就是缘于我本人童年在洛杉矶成长的经历,此后随着步入这个领域,遇到越来越多志同道合的人,同时也相应的,帮助我开展调查研究项目,比如说《GIRL CULTURE》,他们帮助我见到一些我感兴趣的孩子,孩子们又把我介绍给他们的表兄弟姊妹、父母以及朋友等等。这样我不断地对拍摄对象进行拓展,构建起了一个关系网。我的确如您所说,把很多的时间和精力用于在实地拍摄的过程当中,我也加入了既有自己灵感,又依靠新闻专业研究的这两种方法,此外,拍摄《GIRL CULTURE》时,我已经与很多大型杂志开始合作,是他们给予我一些机会和一些新的关注重点,比如说,在纽约的一家杂志社,就派我去明尼苏达进行拍摄,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也自己做出决定,希望对于某一些项目或者其中涉及的个体,进行深入性的挖掘。我的工作溶合了新闻记者、报道、人类学以及艺术等等各个领域,它都是来源于我自发的灵感的。我的目标就是要讲述一个故事,这个过程有的时候可能会缺掉几块,拿厌食症举例,我会前往当地的医院和诊所,搜集相关的信息,此外通过和杂志社合作,我也认识了一些名人。这些标志性的名人,对于我们这些讲述流行文化故事的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我认为我做的工作是一个艺术和科学有机地结合体,同时溶入了长达多年的经验和大量的时间,凡尔赛用了3年的时间。明年开始我又有一个新的项目,预计要花2-5年的时间来完成。
thin作品
摄影报:静态影像到动态影像的制作,对于您来说这个转变困难吗?在讲故事的过程中,摄影和电影有没有什么交互式的部分。摄影的技术和方式对于您拍纪录片有没有什么帮助?
劳:回答是肯定的,对于我来说,从静态的摄影到动态的影像,的确是非常大的跨越。影响有几方面,第一,创意的平台更广,第二就是它给我带来了更多的观众。比如说《THIN》在美国HBO播放,在全美数以百万计的观众在关注和观看。《凡尔赛女王》已经搬上了美国电影院的荧幕,在美国超过200家电影院进行放映,并且取得了非常好的票房。此后又以电视的形式在其他的国家进行播放,也就是说吸引到了大量的观众。这是我此前,在摄影的工作经历当中没有的。举一个例子,有一次我从英国伦敦返回到美国纽约,在过海关的时候,海关人员拿到我的护照,问我的问题并不是说你为什么出国,为什么去伦敦,而是问我凡尔赛女王片子当中的两位主人公,他们的房子最后建的怎么样了。此外,日常生活当中遇到的林林总总的人包括计程车司机,他们每个人都看电视,所以我现在有了一个更大的媒体,更大的平台。可以对我的作品进行更好的拓展,这是让我感到非常兴奋的,而且我认为作为一位艺术家要不断的强迫自己来拓展新的领域。比如说在电影拍摄的方面,讲述一个故事,工作任务就更为复杂,要与编曲、编剧来进行沟通。
本网:拍摄静态照片与动态视频的思维方式不同,当两者同时进行的时候,曾也有摄影师有过样的困惑,发现哪个都弄不好,反而失去他原有的优势——静态照片。您是如何平衡二者的?
劳:我想澄清一点,尽管我的职业生涯中对这两项工作都有尝试,但是我不是同时用这两种工作方式同时进行工作。一手拿着相机,一手拿着摄像机,不是的。比如我在拍摄纪录片时,我的身份就是一位导演,我不会进行拍摄。我思考更多的是起承转合,在《THIN》这个项目中,我一开始是作为一部电影来拍摄的,由于厌食症是一个非常长期的治疗过程,能让我有时间去拍摄静态照片。这两者之间是一个相互促进,并不矛盾的过程。对于我来说我感到非常幸运,因为凡尔赛女王,让我与一支非常优秀的团队进行合作。它让我得到了最佳导演奖。拍电影可以给我的创作带来更多的机遇。我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是为了迎合市场的需求,我知道现在很多摄影师都认为互联网和新媒体的出现,给他们带来了新的挑战和要求。需要他们作多面手,进行视频的拍摄。但我并不认为,这是适合任何人的。我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是市场的需要,并不是为了提升我自身在市场上的竞争力,而是说可以给我的创作带来更大的空间,能让我把影像和其他更多的元素结合起来。
摄影报:美国摄影曾经评选出了10个网络上最值得观看的摄影师的网站,您榜上有名,您是如何建造自己的网站的?
劳:我的丈夫在这方面更为见长的,他擅长网络宣传。我就好比是一只工蜂,每天的工作重点就是在实地进行电影或是照片的拍摄。我在网站上的文字、照片、影片,实际上是自然而然放到网站上去的。因为互联网可以给我上述所有的作品提供一个非常好的渠道和平台。以《THIN》为例,我们就很好的利用了互联网的资源,在美国,女性厌食症是一个非常广泛的事情,每7个女性就有一个饱受厌食症的影响。我的网站因为这个项目吸引了这些人在这里分享经验,相互提供支持,我想这是互联网非常神奇的一种应用,可以开展互动式的对话,网站还可以被来自中国的您以及世界各国的人来关注。
北青:《凡》后来有没有预见到之后的经济危机?这是不是为《凡》增加了戏剧性,两个主人公身上是不是很好的诠释了美国梦的精神?
劳:拍摄《凡》之前的确没有预见会有经济危机。我与女主人公相识在2007年,在她身上有着美国消费至上信仰的身影,她每年要花掉数百万的美金,而且她还是许多奢侈品牌最好的顾客。我一开始是以为他们会建成全美最大的别墅。这也的确是美国梦的一部分,随着美国经济的发展,他们的梦也越做越大。没有料想到在开始拍摄一年半以后,就开始了经济危机,特别严重的打击到了男主人公戴卫的事业,一开始我以为他们可以抵御,没有人会想到,他们建造房屋的梦想会破灭。美国人有的时候梦做得过大了。美国梦中也有一些缺陷,就是人们太缺乏满足感,人们总是欲壑难填,想要得到更多的东西。总是不满足。一开始这对夫妇有一个2.6万英尺的房子,但是他们想要建一个9.6万英尺的房子。对于戴卫产生致使一击的错误决定就是他想建一个600米的高塔,导致业务、家庭的溃败。我想说,如果人们可以在拥有比较少的资源就可以得到满足的话,可能会有更好的生活,更多的幸福感或是成功感。这是对传统意义上的美国梦敲响了一计警钟。
本网:现在还在拍摄什么主题或是项目吗?
劳:现在正在开展主题性的书和展览,关注的主题是财富和美国梦,希望有一天可以把这个项目带到中国来。
摄影报:您曾服务过Ⅶ图片社,为什么离开了?
劳:不,我5年前自己建立了一个图片社,一共有25位摄影师,很多是女性,很多是国际知名的摄影师,大多进行长期的纪录片的拍摄。
(责任编辑:佟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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